她管不着！
  她只是一个……哀痛至极的长辈。
  她当初顾全大局，结果把整个段家都搭进去了，最后……月华还……
  她这一辈子……错就错在一个‘顾全大局’！
  “儿子……儿子告退，一定不让母后等太久。”永安帝说完话就用凌厉的眼神扫了一遍屋里的下人们。
  “皇帝不要吓唬他们，他们都是哀家的人，吓死了他们，哀家也就没人伺候了。”
  永安帝：……
  “儿子告退……”永安帝狼狈至极地出了冷宫。
  回到自己的寝宫，奴才们见了永安帝的模样都慌了神，立刻就有太监去太医院请太医。
  但永安帝却屏退了左右，将张洲叫了出来，他指着被捆绑并塞住嘴巴的刘月道：“……他喝了月华的血，然后便浑身奇痒齐痛难忍，难忍到以刘月的定力都恨不得去死。
  太后让他喝月华的血，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拿他来作伐子。
  你将他带走审问，不论手段。”
  张洲面无表情地应下：“是，皇上。”
  张洲去扛了刘月要走，却被永安帝喊住了。
  “你当年也是混迹过江湖的人，可有听说过这种毒药？让人痒痛难忍，痛不欲生，但却不影响生机……甚至……身体会越来越好！”每年太医给月华诊脉之后都会跟他禀报，太医说月华的身体比没疯之前强。
  张洲顿下脚步，跟皇帝道：“听说过，毒医谷的独门毒药，名约‘求仙’。不过，若真是‘求仙’的话，那就无解。”否则这个毒药的名字也不会叫做‘求仙’了。
  中毒之后并无任何解毒方法，只求速死，赶紧去见阎王，阎王也算是仙人，所以……可不就是‘求仙’！
  永安帝闻言就站不住了，身形一晃就跌倒在地。
  又是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
  张洲前去将他搀扶起来，永安帝朝他摆摆手：“不必管朕，尽快从他嘴里掏出有用的东西！”
  “是……”
  “还有，派人盯住贵妃，淑妃……盯住所有当年月华出事之前就进宫的妃嫔以及几位皇子！”
  “是……”
  张洲走后，永安帝瘫坐在龙椅上，半响才招呼人进来。
  太医谷林看到永安帝的模样大惊失色，他神色凝重地给永安帝把脉：“皇上……并无大碍，喝几贴汤药静养几日就好了。”
  皇帝是怒急攻心，只是谷林不敢说。
  永安帝摆了摆手，示意谷林下去。
  “皇上，今儿的宫宴您看要不要取消？”刘月和洪均都不在皇帝身边，一个从皇帝还小的时候就跟着他的太监……原本已经在宫中荣养着，没啥事儿不出现在人前的老太监易胜刚被永安帝召到了身边儿。
  也只有易胜这个老奴才敢对皇帝的事情指手画脚。
  不过他也是有分寸的，国家大事从不参言搭语。
  永安帝没回答他，只眼泛泪光地问道：“阿胜，朕是不是错了……朕是不是不该争这个皇位……”
  易胜给永安帝掖了掖被角，然后坐到秀墩儿上，靠着龙床对永安帝道：“皇上，当初您不争，您就没命了，您不争，怡安太后娘娘的仇就没法子报。”怡安太后，是永安帝登基之后给自己个儿的生母追封的封号。
  只是皇帝是真对不住皇后娘娘。
  不过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有些事儿易胜不打算再瞒着永安帝了。
  “皇上，宏殿下他……也许还活着。”
  第845章 除夕（6）
  “你说什么？”永安帝闻言就从床上翻了起来，滚落到地上也没在意，就抓着老太监易胜的衣袖，双目泛红地盯着他看。“宏儿可能还活着？”
  易胜点点头：“皇上啊……您也别怪老奴，那个时候，老奴若不帮着皇后娘娘，殿下的命可就真的没了。
  死掉的那个，是老奴用别的孩子尸体替换的，因着怕被人认出来，老奴专门毁掉了他的脸。
  还快速让人烧了他……
  老奴帮着皇后娘娘，让人将殿下偷偷弄出宫去，也答应皇后娘娘不告诉皇上您。
  段家没了……宫里又危机四伏，奴才心里觉得对不住娘娘，又心疼宏殿下，就答应了娘娘瞒了皇上这么多年。
  皇上别怪娘娘，娘娘她太苦了。
  皇上要怪就怪老奴自作主张，害皇上骨肉分离。
  实在是……皇上没了宏殿下，还有无数女人能给皇上生儿子，可是娘娘她……只有宏殿下。
  娘娘希望宏殿下能在宫外，能在民间好好地长大，好好地娶妻生子，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没有阴谋算计，没有无止境的明害暗害……
  老奴啊……年纪大了就愿意叨叨，皇上……老奴舍不得皇上太过伤心，所以才违背皇后娘娘的誓言，把真相告诉皇上您……”
  免得您往后的日子全部都沉浸在愧疚之中，您是皇帝啊……易胜十分心疼地看着皇帝，他是故去的怡安太后给皇帝的人，是把皇帝从小带到大，之间为皇帝尝过毒，为皇帝挡过刀……说句僭越的话，他是把皇帝当成自己的亲人……
  永安帝闻言靠着易胜的肩膀嚎啕大哭。
  易胜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脊，柔声道：“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天下人都道皇上是九五之尊，是全天下最为尊贵，最为威风的人。
  可是，却没有人看到皇上的不易。
  您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牺牲了多少老奴都看在眼中，您心里苦，老奴知道。
  如果您是普通百姓，跟娘娘必定会好好的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可惜您不是。
  当时娘娘出事儿的时候朝堂不稳，边疆不稳……
  老奴都知道。
  都知道……”
  “阿胜，是朕的错，你也不用宽朕的心，朕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护不住……朕对不住月华，对不住宏儿。
  这么多年，朕不从来没有动过好好查一查当年那些事儿的念头。
  不是朕不愿意，是朕不敢。
  不敢面对查出来的结果。
  朕就是个胆小鬼！
  若是朕知道，知道月华这二十多年来都一直受着非人的痛苦，朕一定不会逃避，朕也没资格逃避。
  阿胜，朕想将宏儿找回来，你能不能把当年的事详详细细地跟朕说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若是将宏儿找回来，月华她……让月华见见宏儿，月华她一定会……”
  “皇上！”易胜拔高了些声音，将思绪乱哄哄的永安帝拉回了现实。
  “找不到的。”他说。“当初就为了避免殿下被幕后黑手找到，奴才刻意避开了些。
  而且……皇上，让殿下安安稳稳过完一辈子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心愿，就算是能找到殿下，皇上您打算怎么办？
  把他拉进宫里这趟漩涡中来？
  太子，成王，雍王……几个成年皇子谁能容得下他？
  他的身份又特殊……
  皇上，真把殿下找回来，相当于将他从平静安全的世界拉入刀光剑影的世界，相当于把他重新拽进危险之中。
  您舍得？”
  永安帝再度崩溃大哭起来。
  “当皇帝有何用？连自己的妻儿都……”永安帝捶胸捣足，像个受了无尽委屈，伤心至极的孩子。
  “皇上，当务之急是将真相查出来，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个交代。
  老奴说句僭越的话，这满后宫的女人，只有皇后娘娘心里装的是你周炆，而不是皇上手中的玉玺，屁股下的龙椅。
  也只有皇后娘娘当您是丈夫，而不是权柄。
  只有娘娘，全心全意心里装的全是您……”
  别的女人都居心不良，并且代表着自己身后的势力。
  真把他们惹急眼了，造反逼宫换皇帝的事儿不是干不出来。
  “嗯，朕知道，这一次，朕要那些个鬼鬼魅魅都付出代价！”永安帝通红的眼中迸发出惊天恨意。
  “只是……还是需要好好谋划。”永安帝喃喃地道。
  冷宫中。
  太后跟鸿博鞠躬，鸿博忙闪开了：“娘娘，草民受不起！”
  太后红着眼眶道：“你受得起！若是没有你，哀家还不知道月华她这二十多年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你放心，不管你能不能帮月华解毒，能不能治愈月华，哀家都感激你！”
  “太后，此毒草民确实无法解。”鸿博道，他也没说这种毒是什么毒，皇家水深，鸿博不可能把什么都倒出来，他首先要确保自己和嫂子的安全。
  鸿博的话音一落，太后的脸色顿时灰败起来。
  “那……能不能让她少受点苦楚？”太后心里还剩下最后一丝希望。
  鸿博道：“我倒是有药可以让皇后娘娘连续十日陷入深度睡眠，这样的话，她就感知不到身体上的任何痛苦。
  不过这种药不能多用……多用了容易成傻子。”
  太后忙问：“如果用一次对脑子有没有影响？”
  鸿博道：“没有，但最好只用一次。”
  太后叹道：“那就请江小神医给月华用吧，也让她过十天好日子。”等皇帝那头的结果出来了，看到了那些人的下场，她就亲自送月华解脱。
  至于她……且活着吧，她活着，那些人就死不了，就要每天都陷在痛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