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说过。”希敏妈妈道，不解的是丈夫干嘛乐成这样，“不是说很多孩子都进去了吗？”
  “你不知道。”曹德工道，“他班上只进了他和另外一个女生。人家父母很厉害的都进不去。这个数学兴趣班，不好进的。宁老师是挺公平的。”
  希敏妈妈眨眨眼：真不知道这回事呢。
  四中很多家长爆了。进兴趣班的名单应该是周一对外公布，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各班推荐的谁进谁没进，家长们居然从各个人口中打听出来汇总。据说做出来的那份名单和宁云夕手上拿的一模一样。家长们为了孩子可以拼尽所有一切。这点精神只能说是生物体本能的母爱父爱，谁也抵抗不了赢不了。
  到了周一宁云夕回到学校，见着很多家长围上了各自孩子班上的数学老师。
  “为什么我的孩子进不了？他（她）数学成绩很好的。”这是抗议的家长们基本上一致的口头禅。
  如果再有一点实力，会像岑丽冰加上：“我家孩子有天赋的，我和我丈夫读书都是很厉害的。我丈夫当年数学——你们老师说的这个数学兴趣班不就是招的有天赋的孩子吗？”
  老师们一个个被家长追的要掉裤子了，只能不耐其烦地解释着：进不进这个班，和孩子未来高考中考都没有关系。
  可家长们哪只想着高考，考高考和中考最终也是想着孩子出名。现在据说有个孩子可以马上成龙变凤的机会肯定要牢牢抓住。
  其他老师的情况宁云夕顾不上，因为她自己一样自顾不暇。贺主任来找她，把她带到了邱副校长的办公室。
  一进门，看到一个女老师坐在沙发椅上，年纪约四五十，梳着整齐的发髻，戴着眼镜，穿着西装裙子，两条腿交叉，面容端着一点傲态。
  贺主任向宁云夕介绍：“这位是夏老师。”
  第604章 【604】老资格与新人2
  宁云夕走上前：“你好，夏老师。”
  夏老师仿佛没听见她说话，转过脸对着邱副校长，手里握着一卷纸好比擀面杖一样指挥着说：“副校长，我代表我们班上的学生和家长进行抗议。”
  邱副校长示意贺主任把们先关上，冷静地说：“哪位家长？”
  “先不要说哪位家长。副校长，今早上学校的情况你都看见了，乱成一团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这个兴趣班。”
  “是我想出来的。其它学校一样在办这个事情。”邱玉成说。
  夏老师就此咄咄逼人的语气顿了下，道：“教育局有这个规定吗？”
  “没有，但是有建议。”邱玉成说。
  “是啊，做出这个决定的领导真叫人失望。在以前，根本不需要这样大动干戈。这样找天赋的孩子难吗？不难，都知道天赋是从父母遗传下来的。遗传学的问题在场的你们不可能有人不知道吧？”夏老师说。
  对此宁云夕必须说一句纠正：“基因包括遗传，也包括基因变异。”
  贺主任偷偷笑了笑。
  夏老师努力扬起的嘴角像是在忍着什么，最终忍无可忍的样子，手里擀面杖一样的纸筒放在了自己前面的桌子上对着宁云夕敲打着：“你给我说说，你哪一年开始走上教学岗位的？”
  “我八三年毕业的。八二年开始教书。”
  “你八二年只能叫做实习！”
  邱玉成插了一句：“当年宁老师所在学校由于缺乏老师。宁老师没有跟哪个老师实习，是自己担任高二班主任自己教数学，教出了理科状元。”
  夏老师不信：“我只听说她跟的是彭校长做事儿。”
  “彭校长教语文的，夏老师。”贺主任都忍不住跟着插嘴了。
  “你们信她真的教数学很好吗？真的可以胜任高三的数学老师吗？我怎么不觉得？我在数学教学岗位上工作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她这种老师。听说在数学课上居然告诉所有学生，数学不是什么学生都能学的。这样还教什么数学？”
  “我不知道你这个话从哪里听来的，夏老师。宁老师的意思是，基数数学，就我们课本教的数学是每个学生必须学的。她激励学生一定得学好数学基础才能学好其它科目。至于高等数学，那确实不属于基础教育类了。我们的兴趣班，正是要选拔数学高等人才而创立的。”贺主任道。
  “你听她自己说的？”夏老师质问，“她说什么你们信什么？”
  “不，我和邱副校长那天刚好路过他们课室外，听了宁老师讲课的全过程。”
  “我看了。”夏老师突然把自己手里的纸筒展开来，啪的一下放在了桌子上用手指头继续严厉地敲打，“她给他们班上学生出的数学考题。简直不像话！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在十分钟内算出了全部答案。有哪个学生可以？这种计算量堪比工程一般的数学题，能考出什么，能选拔出什么？选出运气好的学生吗？”
  第605章 【605】老资格与新人3
  “貌似高三五班有个同学全部解出来题目。”贺主任道。
  “我看那个同学全都是运气。”夏老师翘起二郎腿，手指着宁云夕，“你让她自己试一下，她自己能不能？我要看她的解题过程！”
  邱玉成和贺主任看向宁云夕，后者肯定地点头接受挑战。
  走到桌子旁边，宁云夕道：“谁给我计时？”
  “我们都来计时。”贺主任说，开始眼睛盯着手表。
  宁云夕从口袋里拔下丈夫送自己的那支钢笔，开始就着夏老师的那张纸计算自己的题目。
  夏老师的嘴巴不依不挠地说着：“我自己算了几遍了，天量的计算量，靠人算简直不像话。你们等她把解题过程写出来就——”
  邱玉成和贺主任边看表边把头探过去看着宁云夕书写的解题过程：哎？哪里来的天量计算量？这不是很简单的加减乘除吗？
  “好了。”宁云夕把笔帽盖上钢笔头，一气呵成。
  贺主任回头看自己的表：“五分钟不到。”
  邱玉成拿起宁云夕写的算术纸，目光一扫而过，心情唯独只有两个字：佩服！自己看完他再给夏老师看。
  夏老师一只手扶着自己的眼镜框，仿佛拿了个放大镜一样在宁云夕的答题纸上用力地瞅着。其他人看她这双眼睛几乎是熊熊火焰将宁云夕的答题纸烧出个洞。
  过了很久，夏老师道：“投机取巧！”
  这句话让邱玉成皱紧了眉头说她：“你不能因为人家解题的方法比你高妙你就说人家是投机取巧！你教学生数学是这样教的吗？夏老师！”
  “这，副校长。答题需要规范——”
  “我们是选拔数学尖子，数学天才，不是教学生死板地只会对着考卷回答标准答案。这样教育有什么意义？你批卷子是这样批的吗？”
  夏老师宛如被邱玉成一连串反驳惊讶到，咕哝了下：“副校长你这是怎么了？我好不容易回一趟学校。”
  这人有脸皮说自己好不容易回一趟学校。邱玉成扭过脸，忍着怒气问：“是有家长打电话给你吧，夏老师？”
  对于邱玉成和学校领导的忍耐，宁云夕听杜老师说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学校属于国家单位，不可能说随随便便解雇一个人。尤其夏老师并没有犯任何足以解聘她的大错。
  “是岑丽冰女士吗？”贺主任想到了三番两次来找宁老师茬的那位谁，问夏老师。
  夏老师答：“你们错了，是蔡青教授。否则我不会出面过来。”
  听说是怎么都见不到面的孩子父亲打了电话，贺主任高兴：“刚好我们都想找他，你让他过来我们当面谈谈。”
  夏老师不禁想着，刚好，可以让蔡青过来替她挽回颜面。
  蔡青本来就预计着过来学校一趟的，所以夏老师电话一过去，他马上坐车过来。
  宁云夕见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家长，戴着眼镜有着那年代知识分子的儒雅风范，那张脸和蔡维很酷似，和俊俊也有点像。
  第606章 【606】工学教授1
  “请坐，蔡教授。”贺主任亲自给蔡青上茶。
  蔡青看了看在场的老师们，眼神和对面的夏老师对上。夏老师说：“那位就是我们高三六班的宁老师，让她和你解释吧。我说服不了她。”
  夏老师这是当了甩手掌柜之余在宁老师和家长中间点了把撩火。
  贺主任和邱玉成吃惊地瞪着夏老师。
  夏老师摊摊手：我说的都是事实。
  蔡青果然听了夏老师的话脸色不好看，对着宁云夕毫不客气地问：“我听我妻子说了，说你对待学生很不公平。甚至教学生放弃数学。数学如此重要的一门基础学科怎么能教学生放弃？你懂数学吗？”
  宁云夕实事求是地说：“说我自己很懂数学，我肯定不敢当。因为创造数学这门学科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蔡教授。”
  “你——”
  “我没有叫我的学生放弃数学，从来没有过。我想和你说的是，蔡教授，你自己身为工学教授应该很清楚，数学是很重要的基础学科没有错，然而，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数学尖子吗？”
  “这个——当然不是。”
  “有的学生，即便不成为数学尖子，他可以很好地成为语文尖子，外语尖子，难道你能否定他就不是一个学习尖子了？”
  两句话下来，这个年轻的女老师说话逻辑清楚犀利，处处厉害。蔡青不得不重新审读眼前的宁云夕：“我想问宁老师，你建议我儿子不学理科改学文科理由在哪。他是我儿子，我很清楚，他喜欢数学的。”
  “我只知道，听说你经常因为工作上的忙碌不能回家。请问你一年和你儿子见面和超过半个小时的谈话有几次？”
  蔡青的脸上登时浮现出一抹难堪：“谁让我不能总顾家，但是我每次回家都会关心我的儿子。我信任我妻子。”
  “你儿子没有叫过你妻子一声妈。你认为你妻子很了解你儿子吗？我知道这是你们自己家里的私事，我作为老师没有想窥探你们家隐私的想法。我想说的是，把想法强加于他人的话，蔡教授，你是工学教授高级知识分子，你读过数学物理化学并且在学科上有非常高的造诣。你应该很清楚未来的学科发展是各种学科交叉一起，理科的规律放在其它学科有同等奇妙的发现，这是大自然奇迹一般的共性。放到物理学来说任何地方包括太空真空，一旦内外压力不平衡都会使得物体自我膨胀或是被压碎。这个自然规律放到一个孩子的心理上是同样的道理，你给他太小的压力太大的压力都可能导致他自我膨胀或是崩溃。”
  蔡青的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宁云夕的脸上。
  贺主任和邱玉成几乎是屏住气息了：可以说，宁云夕这番理科比喻是出人意料的贴合。
  夏老师的脸色闪过一抹慌张，手摸起椅子扶手。
  “这位老师。”蔡青吐出声音，“我感觉您不仅是只能教高中理科而已。”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贺主任和邱玉成脑子里想着，虽然他们都不是教理科的。
  第607章 【607】工学教授2
  夏老师有些气短了，只听蔡青这句话把她之前的幻想彻底消灭了：这个宁云夕是什么来历？
  宁云夕总不好说自己前世是t大理科某实验室研究员，来自学科发展更为先进的未来。
  蔡青看着她默不作声已经意会到了什么，呀一声：“我儿子的数学老师竟然这么厉害吗？”
  贺主任立马接上他这句话：“我们的宁云夕老师，今年教出了全国数学单科考试第一。”
  “厉害。”蔡青说，“我信她办得到。虽然之前我只是听其他人说没有亲眼所见，今天见了以后我相信她做得到。其他见到她的家长我相信想法应该和我一样。”
  贺主任给他泼一泼冷水：“你妻子并不这么想。”
  蔡青揪了下眉头，有一丝犹豫：“这个我回头会和她说，她和我一样是读书人，应该懂这个道理。”
  “你应该回去和你儿子好好谈谈。”邱玉成加上一句。
  “是，副校长。我们家真是给学校和老师们添麻烦了。”蔡青站起来握着邱副校长的手说，一边目光看向宁云夕，“你们请来的这位老师，真不得了。一般高中数学老师不会读到哲学与数学的关系，这些大学生都不一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