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得一声，周时忆脑海里最后一丝克制的理智终于被烧断。
  一发不可收拾……
  鸦羽般的睫毛垂下，他闭上眼睛，抬起右手覆上陈陈的后脑勺，几乎狂暴地将她压向自己。
  呼吸吞噬间，低哑的声音再无一丝克制：“会……弄哭你……”
  陈陈只来得及闷哼一声，继而一阵天旋地转，脊背紧紧贴着床单。
  她脑子里昏昏沉沉，被酒精烧得灼热，身体也热，像燃着一把无声的火，又像是被谁溺进了无边温热的水里，沉沉浮浮。
  ……
  ******
  天边擦出泠泠白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陈陈皱了皱眉头，懒懒睁开双眼。
  身上有隐隐闷疼，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极其陌生又不甚明显的疼。
  她轻轻动了动腿，发现全身都有些不舒服。
  视线钝钝地向下一瞥，落到自己皮肤上那诡异的红色印记上，她脑子轰得一炸，下意识掀开被子朝下看了看。
  这一看，她目瞪口呆地“啊”了声，随即捂住脸，躲进被子里。
  被子里的光景又映入眼前，她不安分的双腿正大剌剌骑摩托似的压在另一双腿上，她目光抖着向上看，睫毛忽而颤了下，又猛然闭上眼睛。
  脑子里炸烟花似的又懵又乱，她紧闭着眼睛，任烟花炸了好几轮，关于昨晚的记忆还断断续续。
  昨晚她好像喝了好几瓶啤酒。
  然后呢……
  然后呢？
  然后呢！
  啊啊啊啊啊，疯了疯了要疯了！
  她悄无声息地将双腿滑下来，老老实实放好，身体绷得笔直，边做心里建设边闭着眼睛装死。
  直到在被子里憋得呼吸都滞闷，脸颊绯红一片，头顶忽然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和慵懒。
  “不闷吗？”
  陈陈耳根一动，汗毛噌得竖起来，头皮先麻了。
  感受到身边男人身体动了动，顺手拉开了被子，她硬着头皮颤颤巍巍爬了出来。
  周时忆侧躺着，右手撑着脑袋，幽幽看着她。
  黑眸沉沉，像春风微拂下的一斛深潭，布着润泽而缱绻的光。
  陈陈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突然扯了扯唇，不顾一切朝他扑过去。
  “呜呜呜，失忆，是你啊，太好了，真是吓死我了。”
  “……”
  周时忆神情一僵，声音也僵硬几分：“你以为是谁？”
  “我还以为是谁趁火打劫占我便宜！”陈陈脑袋在他颈窝间蹭着，又忍不住委屈：“你昨晚那么冷漠，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
  周时忆闭了闭眼睛，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真是败给你了。”
  陈陈平复了会心情，又向他凑近了些，感受到他身体迅速起了变化，她眼皮一热，又略略撤开些身子，含含糊糊问：“我们……昨晚……”
  周时忆抬眼，声音有些不自然：“昨晚你趁火打劫，占了我便宜。”
  陈陈：“……”
  内心挣扎了会，她支吾着：“你……你别倒打一耙，肯定是你自己也有那种想法，不然，不然你怎么不拒绝我？”
  “拒绝了。”
  周时忆正义凛然：“你会哭。”
  陈陈：“……”
  经他这么一提醒，昨晚的记忆碎片倒是慢慢拼凑出一些，陈陈依稀记起自己在计程车上哭鼻子的画面，脸皮又是一阵滚烫。
  她左手抠着右手，抠到手指起了倒刺才磕磕巴巴解释：“我昨天只是因为喝多了酒上头，我平时没那么矫情爱哭的，你知道的，酒精……使人感性。”
  “嗯，我知道。”
  “你看，连张莫那种人高马大的大男人喝多了都会拽着路人嘤嘤嘤，我酒品可比他好多了。”担心自己的辩解不够有说服力，陈陈开始拉踩张莫。
  她还要再说，周时忆突然掀开被子一角，起身下了床。
  陈陈呆呆地望着他，视线在他线条流畅的背影上晃了晃，脸颊烧得绯红，头又开始昏昏沉沉。
  她贪恋地移不开视线，见周时忆俯身从床尾拿了条浴袍，裹上，然后开始烧水。
  几分钟后，他端了杯蜂蜜水，重新回到床上。
  “头疼不疼？喝点水。”
  陈陈就着他的手喝掉大半杯蜂蜜水，又往他面前推了推：“你渴吗？”
  周时忆：“不渴。”
  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都失语，气氛重新尴尬起来。
  周时忆将水杯放在床头，转身把陈陈重新按在被子里，盖好，下巴磨蹭着她的头顶，沉沉开口：“是我不好，还生气吗？”
  陈陈耳根一热，喉头忍不住哽了一下：“我那天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心疼你。”
  “我明白，是我做的不好。”周时忆低低叹了口气：“以后你有什么问题你随时可以问我，我都会坦诚回答。”
  “是你要主动告诉我。”陈陈在他胸口锤了一下，“你以后有任何不想做的，不舒服的都要主动告诉我，不要迁就我。”
  周时忆点头答应，又说：“我没有在迁就你，你别听林菀胡说。”
  他低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语气严肃而认真：“我是有胃炎，但只是偶尔才疼，陪你吃火锅吃宵夜，都是因为我想陪你吃，而不是因为想迁就你，工作再累，加班再晚，我都想去看看你，听你说说话，对我而言，你是比任何休息都要解乏的灵药。”
  陈陈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从周时忆口中听到这种话，忍不住翘起唇，心里那些小小的别扭和芥蒂慢慢烟消云散。
  周时忆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里含了丝笑：“我以前一直没发现你在吃林菀的醋，你是在吃醋吗？”
  他尾音稍稍扬起，低头看她。
  陈陈直言不讳：“她那么优秀，又和你志同道合，我当然会吃醋。”
  周时忆眼角弯了弯，笑意从眼角眉梢流泻出来。
  陈陈咬牙：“你笑什么？”
  “你因为我吃醋。”
  周时忆像占了什么了不得的便宜似的，笑意在唇边久久未散，半晌，才敛了笑开口：“我已经跟林菀说清楚了，我们两个怎么相处，是我们的事情，不需要她站在任何立场上来指点。”
  陈陈问：“你怎么知道是她和我说了什么？”
  周时忆毫不迟疑：“因为我了解你。”
  她轻哼了声，“林菀不是你的朋友嘛。”
  “不是。”
  周时忆言之凿凿：“她只是我的同事。”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要我和你说多少次，我没有异性朋友。”
  “除了你。”
  陈陈闭了下眼睛，长睫毛在他颈窝里的皮肤上轻轻扫过，再没忍住，翘着唇角笑了起来。
  听到她笑，周时忆也忍不住笑了。
  他低头，额头抵上她的，轻轻贴着，在她眼皮上落下一吻。
  痒痒的，牵动着每一根神经都在隐隐酥麻。
  陈陈安静了会，猛然间想到了些什么，她抬起眼皮，玻璃球似的大眼睛转啊转，慢慢凑到周时忆耳边，“失忆，问你一个问题。”
  周时忆垂眸：“你问。”
  她清了清嗓子，期期艾艾：“感觉……好吗？”
  “……”
  气氛凝滞，周时忆眯了眯眼睛，幽深的黑眸里像是起了雾。
  他音色低哑，声声蛊惑：“要不要，再来一次？”
  陈陈头皮一麻，手脚并用，咕噜噜往床尾爬，被他略一伸手，精准抓住脚踝，拖了回来。
  *******
  周时忆最终没有得逞。
  陈陈哼哼唧唧，一会这里疼，一会那里不舒服，把他折腾出一身汗，又抱着她去洗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时间才堪堪七点半，周时忆站在床下穿衣服，陈陈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等终于饱了眼福，她翻脸如翻书：“你快出去，别让人发现你昨晚睡在我房间没走。”
  周时忆掀了掀眼皮：“知道了又怎样？”
  “这样会显得我特别没有职业素养。”陈陈一本正经：“我是出来工作的，又不是来约会的。”
  看周时忆穿戴整齐了，她不由分说就把人往门外推：“快回你房间去。”
  周时忆被她推着被动往外退：“要不要我等下先帮你退房？”
  “不用了。”陈陈二话不说，直接将门拍上。
  ******
  等周时忆离开后，陈陈靠着门板低头偷笑了会。
  昨晚支零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来来回回，像信号不灵的老旧电视屏幕，还没等闪出完整的画面，她这台主机已经被烧得火花噼啪。
  时间还早，空气中还残留着周时忆的气息，她心情舒畅地滚进被子里，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睡觉之前，她突然想起似乎很久没见到自己的手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