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能吃下这个龙族的尸体，抛弃曾经作为东皇的过往。帝俊和金乌血脉，他总要做个抉择。
  通天不知道何时到了这里，他安静地看着太一，垂下眼帘，把小龙崽们全收进了袖中，不让他们窥探到他与太一的交流。
  通天慢步走来，慢声道：“太一，常仪已经斩了三尸，只要她修为累积上去，便可直接证为混元大罗金仙。你不会是她的对手，而常仪，也不可能对东皇太一心软。”
  太一化身的祖龙似乎没有听到通天的话，只是吞食的动作越发大了起来，像是要赶快获取力量。
  通天长长叹了一声，说道：“太一，你何必呢。”
  太一终于沉默下来，良久以后说道：“羲和背叛了妖族，常仪背地里做了那么多推手，我难道不该报仇吗？”
  “是天庭欺辱羲和在前。”通天静静地看着太一，“而羲和也是你的母亲，太一，你是要弑母吗？”
  太一愤怒道：“她不是，她是我大哥的妻子，是我的嫂子。”
  通天纠正道：“可现在，她就是你的母亲。”
  “这是帝俊给你做的选择。”
  太一的龙身很大，在幽深的海底，两只眼睛像是个大灯笼一样，听到这话，愤怒地瞪向通天，怒吼道：“你给我滚。”
  太一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通天瞥了眼他鲜血淋漓的嘴巴，离得远些，找了块石头坐下，说道：“太一，你这个态度不行。我脾气好，无所谓，要是换作二哥，他的小心眼估计又要发作了。”
  “不用你管！”
  “那你是想形神俱灭？如果是这样的话，当我没说。”
  通天看向太一，只见他将海真龙王丈人的尸体，一口吞下，随后化成了人形。
  太一抹了把唇角边的血迹，阴冷地说道：“那就让常仪她尽管来好了，你以为我会怕她？”
  通天微微一笑，抽出了青萍剑，随手挽了一个剑花，轻声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来比一场吧。怎么说，常仪也是我二嫂，她交代了我这么重要一件事情，我可不能隐瞒她啊。”
  太一嘴角扯了一下，像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最后终于作罢。随手一抓，散落的龙鳞和碎骨，化成一柄龙骨剑，太一抓住龙骨剑，就和通天战了起来。
  太一曾是东皇，素来有圣人之下第一人的美称，当年羲和向祖巫泄露了他的行踪，导致他被十二个祖巫围攻，都没能将他杀死，强撑着等来帝俊的救援，由此可见，他的实力有多高强。
  通天更不弱，太一只是圣人之下第一人，通天却是实实在在的圣人。元始的弟子，除了一个玉鼎，其他都和他一样，都是练法术的，没了法术全是弱鸡，而通天却不同。
  通天的门徒里，大部分都是妖族，妖族天生肉体强大，通天没道理让他们抛弃强悍的肉身，逼着他们转修术法，那样是本末倒置。
  这么一来，通天要是没两把刷子，还真没法教导那群弟子。尤其是通天还有一柄青萍剑，青萍剑来历十分不凡，青萍剑法更是奥义无穷，通天的一手剑法可谓是使得出神入化。
  通天对太一也是闻名已久，但是之前巫妖之战时，一再被大哥二哥警告，不准入世，他只能憋在碧游宫里，自然也没机会和太一较量一番。
  如今有机会与太一动手，居然也没有动用法力，直接压制太一，反而和太一打了起来，一时间，两人不分上下。
  通天气定神闲地与太一搏斗，太一却不能稳住心神。
  魔祖罗睺证的大道，从此世间生灵修炼就有心魔。
  而帝俊与羲和，就是太一的心魔，是他的爱，也是他的恨，两相挣扎，刺激的他已经要发疯了。
  太一见通天的实力与他不相上下，通天又是游刃有余的模样，根本不想和她慢慢耗时间，当即动用起了法术，毫不犹豫地刺向了通天。
  通天没想到太一突然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默契，急忙避开，手臂还是太一刺中，受了伤，有金色血液缓缓流出。
  通天蹙眉看了眼伤口，双指捏诀，将血液止住。他沉着脸，动用阵法将太一给困住，刚想动手，太一的身形却猛地晃了一下，然后瘫软着倒了下去。
  通天一惊，意识到太一并不是假装的，连忙上前将太一给扶住，太一的头软软地靠在通天身上。通天眼中神光闪烁，抬起头与另一个本该消失的人，视线对在了一起。
  帝俊的身影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这个人，但是眼中的情绪都不会让人错认。
  他柔和地目光注视着太一，并不在意防备的通天，慢慢走到太一身旁，手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滑动。
  通天默不作声，安静得看着他，在太一的额头上写下神文‘忘’字。重复了许多遍，来回画弄着，刻印越来越深，像是要将太一的元神缠死，生怕他再想起。
  帝俊笑道：“这样就好了，我欠了羲和很多，怨不得她报复我。只是太一并没有插手，而羲和既然愿意将他生下来，想必也是没有迁怒太一的，这样就好了。”
  “这样很好，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帝俊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通天的袖子里，许久以后，才低低说道：“我不是个好父亲，没能保护他们。太一，这一次，就替我好好保护他们，别再让他们受伤了，好吗？”
  太一没有说话，他昏睡了过去，如何听得到呢，只是眼角却有泪水缓缓滑落，让人莫名心酸。
  “太一，以后你就只有一个人了……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常仪，但是她对羲和还是很好的。你现在是她的侄儿，不再是东皇了，以后她也会护着你的。而你也不用再整日忧心天庭什么的了，从前的事，你就都忘了吧。”
  帝俊将脸别开，明明知道太一在昏睡，却还是不敢看太一，他的表情很复杂，身形逐渐消散，最后消失。
  “全部都忘了吧……”
  通天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太一，无奈道：“你看，你哥也要你不要复仇了，老老实实听话吧。”
  他把太一抱了起来，向玉虚宫飞去，看了眼自己受伤的手臂，虽然一瞬间就愈合了，心情却还是有些复杂，忍不住说道：“你说你哥怎么不早点出现，让我白白挨了这一剑，他不会是故意的吧？明明是二哥的事情，怎么到最后还连累到我了……”
  通天说到这里，神情略有些恍惚，轻轻叹了一声，“圣人之下，果然皆为蝼蚁。”
  通天感叹着，他们已经到了玉虚宫，他一甩袖，萝卜头一个个掉了出来，通天将太一打横抱起，领着小龙崽们进去。
  通天这边动静实在太大了，那么多娃娃，叽叽喳喳地把玉虚宫的弟子都给惊了出来。
  慈航一看到那么多萝卜头，顿时惊住了道：“师叔，这些娃娃是怎么回事啊？”
  通天空不出手来，只好说道：“这先放一边，二哥二嫂呢？”
  慈航傻愣愣道：“师父他们还没回来……”
  通天悄悄松了口气，“没回来啊，行吧，你先找个宫殿，我要把他们放进去，等二哥回来了，你立刻通知我，知道吗？”
  慈航连忙点头，带着通天找了一个空着的宫殿住下。通天一路走来，不由有些纳闷，二哥的玉虚宫的确没有他的碧游宫人多，但也不应该冷清到这个地步啊？
  他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弟子呢？”
  慈航认真回答道：“云中子师弟闭关去了，其他师兄弟和广成子大师兄下凡去了。”
  通天脚步一顿，重复道：“下凡？”
  慈航点点头，通天皱眉，片刻后点头表示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在这里等二哥。”
  慈航闻言，便退了出去，等他走了以后，小龙崽们又活泼起来。
  其中一个娃娃摸了摸肚子，和囚牛撒娇，“大哥，我好饿啊！”
  囚牛闻言，脸上有一瞬的茫然，饿是什么？
  囚牛期待的望向通天，通天立刻明白，是龙族的血脉影响到了这个娃娃，眼神极为细微的沉了一些。
  他把那个娃娃抱过来，送了一些灵力进去，圣人的灵力足够他消化一段时间，娃娃吧唧下嘴，乖乖地坐了下来，还嘟囔了一句，“通天师叔真好吃。”
  通天：？？？
  之后小龙崽们又一个个地巴了上来，挨个和通天许愿，等通天忙完后，饶是圣人之身，也有些撑不住了。
  他苦中作乐地想道：“二哥以前整天嫌我那里吵，哈哈，过段时间他就知道什么才是真吵了！还都是一群娃娃，我看他怎么办！”
  通天苦哈哈地想着，没有注意到太一已经醒了过来。
  瘦弱的少年撑着坐了起来，神情有些阴郁，又带着几分茫然，他揉了揉额头，却碰到了龙角，惊得他立刻缩回了手，眼神慌乱地在四周绕了一圈。
  囚牛小哥哥素来最稳重，也最温柔。娃娃的身体也掩盖不了他细腻的心，一看到太一那惊惶茫然地模样，好哥哥立刻就心疼了。
  三头身有些困难地爬到床上，看到太一茫然地摸着角立刻凑过去呼了呼，短短的小肥手把太一的脑袋拥住，嫩嫩地安慰道：“乖，乖，弟弟不怕，娘和姨母很快就来啦，哥哥们一起陪你玩。”
  太一有些不适地晃了晃脑袋，囚牛被他带着踉跄了一下，太一连忙不再动作，只是喃喃重复了一句，“哥哥……们？”
  通天挑眉，打量着太一，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第61章
  太一往后缩了缩, 问道：“你是谁？”
  通天眉头拧了起来, 不由狐疑，太一，是真的忘记了？
  这可不好说, 万一他是装的, 哪天漏了行迹，二哥肯定要找他麻烦。可是太一这模样，看上去又像是真的记不得了……
  囚牛轻轻拍了一下太一的脑袋, 说道：“丫丫, 这是通天师叔。”
  太一愣了一下, 解释道：“我不是丫丫，我是太一。”
  通天眉头一跳，囚牛呆了呆，突然就生气了，一手直接拍在了太一的头上, 斥责道：“丫丫, 你在说什么胡话，太一是我们的叔叔，你是我们弟弟，你就是丫丫！”
  太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囚牛说懵住了, 眼神的茫然更加明显。他正思索着，眼前却出现了一根修长的手指。
  太一一愣, 看到那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上, 一道又一道纹路浮现出来。太一怔怔的和通天对视了许久, 通天终于收回了手，敛眉想到，帝俊并没有诓他，太一，是真的忘记了。
  太一抿唇，有些别扭地唤道：“通天师叔……”
  “嗯？”通天被小龙崽们折腾了半天，找了个座椅就靠了下去，听到太一叫他，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我真的不是太一吗……可是我觉得我就叫这个名字啊。”
  通天沉吟，随后说道：“你没有记错，你就是太一。”
  囚牛闻言有些着急，“不是的，通天师叔，我们弟弟叫陆压！”
  他说着，转过头来和弟弟们征求着问道：“我没有记错的，对吧？”
  有一个一看就特别精明，吊着眼的娃娃上下打量着太一，最后说道：“他不是陆压！他是我们十二弟！”
  “十二弟？我们哪来的十二弟？”
  “我们不是只有十个兄弟吗？七弟是不是记错啦？”
  睚眦很不高兴地撇嘴，大吼一声：“不要吵！”
  小龙崽们陡然安静下来，随后一个个跳起来，叠罗汉一样把睚眦给压了下去，“七弟又不听话了，居然吼哥哥！”
  “该打！”
  通天有些好笑，把小龙崽们分开，睚眦委委屈屈地爬出来，含恨看了兄弟们一眼。
  通天问道：“你为什么说太一是你的十二弟？”
  睚眦显然特别精明，他没有立刻回答通天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为什么十二弟他和叔叔同名？”
  通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因为这是帝俊的心愿。”
  睚眦眨眨眼睛，嘟囔了两句，然后和通天说道：“哥哥们太笨了，他们都没有发现。丫丫没和我们一起死，死的是十一弟，我们还一起在炼妖壶里玩呢。”
  “只不过十一弟他元神恢复的太慢了，所以才没能和我们一起进娘的肚子。十二弟是我们进了娘的肚子里以后，又怀上的！”
  “真是聪明……”通天叹了一声，摸了摸睚眦的头，没有把那个十一弟其实是他们仇人的事情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