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禾再次被感动，忍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纯爷们儿，也就是这里没酒，不然我真想敬你几杯。”
  赵长风笑说：“有这个心就够了，如果让别人看到咱俩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你觉得下一步会是什么？”
  岑青禾自嘲的回道：“整个售楼部又要炸锅了，说我为上位抱总监大腿，保不齐还得说我背后的后台是你呢。”
  赵长风道：“所以说，这个圈内捕风捉影的事情太多，但凡神经脆弱一点儿的，稍有不慎就会崩溃，只能庆幸我们神经够粗，还有我们的另一半都是同圈内的人，但是理解并不代表心里不会难过，我不想再让赫连默一个人了，两个人里面，总得有个人先打破僵局。”
  “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么多，一来我年纪大了，控制不住唠叨；二来，我也想跟你分享一下过来人的经验，有时候我们的初心是好的，但是走着走着，逐渐发现当初选的这条路越来越难走，难到我怀疑这条路是不是走不通，我选的人到底对不对。这种时候，赶紧跳出原来的想法，也许不是人不对，而是选的路不对，别把自己逼到死胡同。”
  岑青禾明白赵长风的意思，大家都是受尽了隐瞒的压力，他在提醒她，必要时刻不要瞒，也许公开会是另一条路。
  “谢谢赵总监，听君一席话，受益匪浅。”
  岑青禾面对赵长风，谦逊的像个面对老师的学生。
  赵长风说：“我马上就要离开盛天了，但临走之前我得替我家那口子卖个人情给你，你知道章语一直想坐主管的位置，所以私下里没停过小动作，今天是你手下带的实习生梁依亲自来找的我，说是亲眼看见你在闽城，半夜上了程稼和的车。我总说为人要有人情味儿，无论是对同事还是对任何人，但有一句话赫连默说的也很对，她说她只对两种人不留余地，一是敌人，二是背叛的朋友。敌人没的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至于背叛的朋友，这种行为就是农夫与蛇，我相信农夫当时没有被蛇咬死的话，他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弄死那条蛇。”
  第822章 升，贬
  原本岑青禾以为，闽城行程稼和出来这么一搅合，她升职的事儿估计要胎死腹中了，可她意外却也意料之中的跟商绍城摊牌了岑海峰的秘密，当时商绍城就告诉她，不用怕，有他在。
  如今赵长风也是如此说的，有时候一条路发现走不通，就要及时更换另一条路，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
  以赵长风跟赫连默的关系，岑青禾升职是板上钉钉，他提醒过她，是梁依在后背告的状，可岑青禾没有马上找到梁依，而是如往常一样，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赵长风叫人通知大家去会议室开会，所有人都到齐了，他坐在长桌首位，说是宣布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儿，是我由于个人原因，要离开夜城售楼部，感谢公司信任，所以我会站好最后一班岗，工作到这个月末的最后一天。”
  此话一出，很多人都在下面发出惊讶的唏嘘声。
  岑青禾坐在赵长风右下手边，微垂着视线，表情淡定，她早就知道，不会有丝毫意外，只是觉得不舍和失落，就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一盏领航灯，可现在他突然说剩下的路，要她自己走。
  章语坐在岑青禾正对面，闻言意外只是一闪而逝，她几乎是本能的去看岑青禾，但见岑青禾面不改色，章语心里就有数了，看来岑青禾早就知情。
  赵长风竟然连这样的气都跟岑青禾通过了，那两人的私交可见一斑，章语隐隐觉得，赵长风接下来要说的第二件事儿才是重点。
  赵长风目视前方，眼睛没看岑青禾也没看章语，更多的是看着其他普通职员，开口说道：“咱们售楼部自从上一任主管离开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主管了，我跟上面请示过，要在岑青禾组长和章语组长之间选择一位提升到主管，以后带领大家一起努力工作。今天我接到公司的回复，经过上面的权衡考核，决定任命岑青禾为新一任的售楼部主管。”
  话音落下，但见下面众人面色各异，有人喜有人惊，有人去看章语的脸色。
  岑青禾是波澜不惊的样子，面上看不出喜怒；章语坐在原位，感受到众人探究的视线，她只觉得心底一空，可为今之计，只能维持面不改色。
  赵长风看向岑青禾，勾起唇角，主动拍着手道：“我们请岑主管跟大家说两句。”
  赵长风带了头，下面的掌声紧随其后，接踵而至。
  岑青禾在一片掌声中站起身，微笑着说道：“感谢公司的信任，还有赵总监这段时间的帮助，尤其是感谢大家这一年多的照拂，没有大家的支持，我也走不到今天。我记得当初升组长的时候，我说过一句话，职位高低不是身份的彰显，只是在这个位置，恰好有一个人需要担起一些责任，说实话我是个挺害怕担责任的人，以前是一个吃饱全家不饿，现在我要在乎大家在售楼部工作是否开心，是否有哪些地方我做的还不够好，哪些人没有得到应得的利益，我怕很多很多东西。”
  “可说我不想升职吗？这当然是违心话，不想当将军的小兵不是好兵，我知道随着职位的升迁，责任会越来越大，但我还是希望在其位谋其事，我希望努力过后，大家无论明面还是私下里，都能说一句岑青禾这人还不错，满足一下我小小的虚荣心理。”
  “最后还是落在实际上，说得再漂亮不如做得漂亮，无论我是组长还是主管，有一点永远不会变，就是我的职位是给大家谋福利解决问题用的，往后大家还是如常，有任何解决不了的随时来找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你觉得我哪里做的有欠考虑，都可以随时跟我沟通，我希望往后的日子里，大家都能顺风顺水，升职加薪。”
  朝着大家鞠躬致意，岑青禾结束了内心的感想，最后落座。
  大家鼓掌，以蔡馨媛，金佳彤和吕双为主，三人就差站起来拍手叫好了，汪静和徐曼琳也跟着开心，毕竟她们都是岑青禾这边的。
  按理来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梁依是岑青禾带的人，她应该最兴奋才是，但此时梁依却有种如坐针毡的错觉。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跟赵长风面禀了岑青禾跟程稼和私交过密的事实，这段时间售楼部也是无风无浪，没人再提起升主管的茬，怎么好端端的……
  为今之计，她只能祈祷赵长风从未跟岑青禾提起过她，这样她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想到近期岑青禾对她的态度，仿佛也没什么异样。
  想到此处，梁依赶紧挤出高兴热烈的表情，用力拍手，希望岑青禾能看到她‘由衷’的开心。
  坐在首位的赵长风继而说道：“售楼部这么大，光靠一个主管是不行的，还需要很多人的配合，比如章组长，章组长是盛天的老职员了，工作经验丰富，深谙职场之道，据说岑主管刚入售楼部的时候，就是章组长的得力部下。”
  赵长风这话明着在夸章语，实则很多人都听出来了，打个巴掌又给个甜枣。
  岑青禾原来是她下属，如今成了她上司，人家连升两级，她还是原地不动，本以为耗走了张鹏，她就是售楼部的一把手，结果……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岑主管，章组长，当真是讽刺。
  赵长风却是一副我实话实说的模样，侧头看着下手边的章语，微笑着说道：“章组长，岑主管说完了，你也说两句吧。”
  蔡馨媛好悬乐出声来，什么叫啪啪打脸？
  章语面上不悲不喜，起身临开口说话之前，这才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看着对面说了句：“先恭喜岑主管。”
  岑青禾微微一笑，两人交汇的目光中并不是激烈的厮杀场面，而是大战过后，一方站在另一方尸体上的居高临下感。
  这场仗，打了这么久，终是以岑青禾的胜利而告终，岑青禾笑是应该的，至于章语的笑到底有多违心，怕也就她自己心里才知道。
  “刚才岑主管已经说了很多，以后大家只要在岑主管的带领下好好工作就行，我相信岑主管一定会像她说的那样，凡事以大家的利益为基础，我们都会支持岑主管的工作。”
  简单的说了两句，章语坐下，蔡馨媛小声对金佳彤道：“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金佳彤也替岑青禾开心，所以笑着在下面怼了蔡馨媛一下，怕她太明目张胆。
  两件事情都宣布完，向来不拖沓的赵长风发话散会，只见一众人等迫不及待的上前围在岑青禾身边，自然都是恭喜的。
  对比再看章语那里，萧条到让人尴尬。
  章语带的实习职员叫赵一妃，赵一妃看到章语离开，也知道她没办法在这种场合下谈笑风生，关键是自己，自己要怎么做。
  在随着章语离开与留下之间，只迟疑了五秒不到，赵一妃绕过桌子，主动对岑青禾微笑，“恭喜你岑主管。”
  岑青禾勾唇回道：“谢谢，这个周末我请大家吃饭，有空的话一起来。”
  赵一妃想都不想，点头回道：“好，我一定去。”
  梁依也跑过来恭喜岑青禾，嘴巴不停的说道：“青禾姐又高升了，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她生怕别人不晓得她是岑青禾的人，感觉关系都要近上几分。
  岑青禾道：“我先回办公室收拾一下东西，梁依你跟我进来。”
  梁依点头应着，跟随岑青禾，一路受着众人的恭贺，进了办公室。
  房门关上后，梁依说：“青禾姐，你这办公室也要换了，等赵总监走了以后，你要去楼上的办公室吗？”
  岑青禾绕到办公桌后面，收拾桌上的资料，低着头回道：“赵总监还没走呢，有些话不要乱说。”
  她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声音也是平淡的听不出喜怒，梁依习惯了岑青禾平日里的‘数落’，不以为意的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以后我们都要靠你了。”
  岑青禾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可以交朋友，但不要指望凡事儿靠朋友，想靠上司的心就更不应该有。”
  坐在皮椅中，岑青禾进门后第一次抬头正视对面的梁依，梁依显然吃不准岑青禾的意思，眼带打量。
  “我觉得你在工作中是缺乏安全感的一类人，所以你会时常把‘带’和‘靠’挂在嘴边，但我只是个能提供锻炼机会的上司，不是个能提供便利机会的上司，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一下，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再跟着我了，你可以自己，也可以选择其他愿意带带你的老职员。”
  梁依彻底慌了，紧忙说道：“青禾，不是，岑主管，我刚刚就是随口一说，我没有其他别的意思，你别生气，我改可以吗？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岑青禾面不改色的道：“梁依，你是我第一个带的实习职员，你说我出于新鲜感也好，责任感也罢，我自问对你不错，但是很显然，我以为的不错跟你期待的相距太大，说白了，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好聚好散，你觉得谁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你去找她。”
  第823章 真心比套路重要
  这下梁依是真的懵了，她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岑青禾，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岑青禾已经低下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过了几秒，梁依声音不大，试探性的问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岑青禾收着收着，到底是动作停顿，她抬眼看向梁依，出声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埋怨你什么，既然你背后捅我一刀，那就是怪我平日里对你不好，我还是那句话，带你一回，我总得教你一点儿东西，无论何时何地，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有多聪明，也千万别把别人当成傻子，社会不是学校，同事也不是同学，在学校里面，没有同学会把你赶出学校，老师也不能，但是在这里，同事可以，上司可以，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分分钟用千百种手段把你赶出盛天。”
  “人不是一定要靠自己，而是一定不能光靠自己，关键看你怎么做，你可以八面玲珑，但你不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可以甜言蜜语，但你不能口蜜腹剑；我让你处事圆滑，不是让你虚情假意；我介绍自己的朋友和客户给你，更不是让你借此谈情说爱，争风吃醋的。”
  “你有选择朋友的权利，但你没有选择上司的权利，我最后悔的事儿就是当初觉得你可怜，你当众说要跟我，如果我不要你，整个售楼部没人会搭理你，但你不懂我的善意，记得，以后无论跟谁，时刻谨记，无论朋友还是上司，都不是用来背叛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你当初自己主动选的。”
  话说到这里，梁依要是再不知道为何，那她就是个傻子。岑青禾通程没有愤怒，只是冷眼在说这番话，气势摄人。
  梁依在这一刻浑身发冷，后脑勺都麻了，那感觉就像是刹那间没有了任何退路，她沉默片刻之后，很快回道：“青禾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一时糊涂，都是章语，是她背地里鼓动我，我一个刚入职场没多久的新人，分不清好赖，你原谅我一回……”
  她急哭了，岑青禾却一点儿心软的冲动都没有，面不改色，她口吻带着些许的不耐烦，出声打断：“梁依，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更不需要用违心的道歉来换回什么，我们不是朋友，我对你没有那么多的包容心，当然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小心眼儿，我不会刚升主管就开除你，但是你要明白，你已经进了我的‘黑名单’，从今往后，除了你正常应得的之外，我不会给你任何优待，今天的这番话，算是我送你最后的一点儿忠告吧。”
  梁依僵硬的站在办公桌前面，此时当真是百感交集，如果当初没听章语的挑唆，没枪打出头鸟该多好？那她现在还是岑青禾的人，主管的得意门生。
  如果她再忍耐一段时间，如果她再稍微沉着一些，如果……
  太多的如果，如今都已经不可能了。
  岑青禾收拾好东西，拎着包绕过办公桌，见梁依戳在那里垂着头掉眼泪，她面色淡淡的道：“我要走了，你也下班回家吧。”
  梁依抬眼看向岑青禾，红着眼眶道：“岑主管……”
  岑青禾急忙打住，“我不是男上司，女职员的眼泪对我来说没有用，你也不用跟我说是章语让你做了什么，临阵出卖‘队友’的事儿，也特别让人反感。”
  说罢，她径自往前走了几步，打开门才回头叫她，“出来，我要关门了。”
  梁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再从岑青禾身旁擦肩而过的瞬间，她觉得头皮都是麻的，这种被人剥光游街的感觉，当真是生不如死。
  蔡馨媛走过来的时候，正赶上岑青禾锁门，梁依从旁兵马俑似的僵直着。
  “呦，怎么了这是？”
  看到梁依红着眼睛，蔡馨媛挑眉问。
  岑青禾如常回道：“我也带了她几个月，她上手挺快的，以后让她自己单干。”
  蔡馨媛唇角一勾，打趣说：“就这点小事儿，值得她哭鼻子？”
  岑青禾锁好门，看都不看梁依一眼，只对蔡馨媛道：“佳彤跟双儿呢？”
  “她俩在外面等我们呢，赶紧去夜鼎纪吃火锅，馋死了。”
  说话间，两人一同往外走，梁依闭上眼睛，只觉得天都黑了。
  几人去停车位提车的时候，恰好碰到章语，蔡馨媛隔着几米就扬声喊道：“章组长。”
  章语扭头看来，稍微停顿两秒，然后面带微笑的道：“你们又一起行动？”
  蔡馨媛笑着回道：“是啊，青禾升职嘛，我们给她庆功，章组长要不要一起来？”
  章语回道：“你们内部人聚会，我一个外人就不去打扰了。”
  蔡馨媛说：“什么内部外部，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以前我们几个还都是跟着你混的呢。”
  章语问说：“那现在算不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蔡馨媛脑子转得很快，挑眉回道：“青禾可没抢你这个做师傅的饭碗，她是主管，你是组长，大家各司其职，不冲突。”
  章语似笑非笑的道：“故意来落井下石的吗？”
  蔡馨媛刚想怼她，岑青禾提前开口回道：“落井下石不至于，顶多算是善意提醒，说实话，比起升职，更让我开心的是终于不用再跟你明争暗抢了，尘埃落定的滋味儿让我很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