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芽一的情绪尚未平息，此刻也说不出什么客套话来。她只是看着陈文，黑沉沉的眼珠里写着无法言喻的情绪。
  “到底是谁，余紫薇吗？”冯芽一问。
  陈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隔了很久，陈文这才说了一句：“冯芽一，你还是少跟赵汝阳接触，他迟早会害死你的。”
  那个“死”字被他咬得很重，冯芽一的肩头微微耸动。
  “和赵汝阳有关？”冯芽一问。
  “嗯。中午时候有人来找了余紫薇，点名问你在不在。”陈文说。
  “谁啊？”
  “一个女生，我不认识。不过班里人说，她之前和赵汝阳在一起过。”陈文说。
  “大概长什么样，几班的？”冯芽一细细问到。
  “几班的我不知道。长相嘛，长头发，眼睛细长，一年四季都穿着裙子。”
  冯芽一暗自将这些细节记在心里，准备回去之后再问问孙淼。可是这件事情，她并不想告诉淼淼，主要是不希望淼淼为她担心。
  “谢谢。”冯芽一对陈文说。
  “我……”陈文有些犹豫，“我觉得你还是早点考出七班吧，要不然下次还会出现这种事情。”陈文伸手，想要轻触一下冯芽一的肩膀。
  冯芽一似有感知，她不想和他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不留痕迹的后退了一步，说：“嗯，我知道了。”
  第9章 自己的仗自己打
  冯芽一问过了淼淼，那个穿裙子的女生是谁。孙淼在电话那边“啧”出了硕大的一声：“付璃昱啊，你怎么连她也不认识？”
  “我该认识她吗？”冯芽一反问。
  孙淼在电话那边笑出声，她家一一真的就是这种性格。表面看起来甜软，实际上是个很特别的人。她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事是半分不会沾染的，即便那人再有名，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人家小小年纪就模特出道了，据说现在的目标是x大表演艺术专业，以后想当演员。付璃昱现在不常来学校，说是在外面学表演。”孙淼说。
  “她和……赵汝阳是什么关系？”
  迟疑许久，冯芽一还是问了出来。
  “我听叶硕说，两人有段时间来往密切。但是你知道，谁都说跟赵有过一腿，可是叶硕也没见哪个‘有过一腿’的进出4201.”
  冯芽一“哦”了一声，有些庆幸。
  孙淼也没有继续问冯芽一为什么会提到付璃昱，冯芽一不想说的事情，她就一定不会告诉别人，孙淼深知她的性情。
  冯芽一周五请假，连着周末休了三天。冯芽一的母亲费雪知道她在学校受了委屈。冯芽一和母亲的关系不像一般母女，倒像是朋友一般。而且费雪在上学时候并不是好学生，而是传说中的不良少女。
  听到女儿说了那天的经过，费雪立刻拍了下桌子：“反了，欺负到我女儿头上了！”
  “妈，淡定，我能解决的。”冯芽一拉住母亲的手臂，缓缓说道。
  冯芽一神色淡然，倒没什么愤愤不平。费雪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和她爸爸的性格相似，看似不动声色，其实已经有了打算。
  费雪问她：“要妈妈帮你撑腰吗？虽然我现在年纪大了，一个打俩也不是问题。”
  “妈妈……爸爸知道了会骂我的，你还是好好打牌，给我赚个手机钱。我手机坏了，书包也要换新的。”冯芽一说。
  “那不是问题，包在我身上。”费雪拍了拍冯芽一的肩膀。
  再去上学的时候，冯芽一换了新书包，又去办公室领了新教材。早有好事者把冯芽一在自习课上的古怪行径报告给班主任，陈老师有些忧心地看着冯芽一，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逼着你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告诉老师一切算不算最好的途径呢？冯芽一自有打算。
  “陈老师，有些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也不会影响到学习的。”女生坚定地说。
  陈老师有点诧异，她打量着眼前的冯芽一，女生的好胜心让她意外。陈老师又说：“如果是被赵汝阳欺负了，我可以帮你调换座位，也可以申请帮你调换班级。有时候，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
  冯芽一感念老师的关心，可“这种小事”绕不过去。如果今日她选择逃避，明天别人终将追得更紧。
  有的问题可以暂时逃避，但有的问题非直面不可。
  “谢谢陈老师，但这种小事，不影响我的生活。”冯芽一坚定说道。
  见她并不打算采用良策，陈老师叹了口气，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乖巧的小女生如此倔强呢？
  冯芽一回到班上，这次她学聪明了，戴了手套将抽屉里的垃圾全部掏了出来，一股脑塞到了赵汝阳的桌洞里。
  垃圾太多塞不下，她随手扔在了男生的椅子上。
  女生从包里拿出塑料封套，将新书一本一本重新包好。正在她处理手头事务的时候，冷冷的小鼻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你周五没来上学，怎么了？短信不回，电话也不接。”
  冯芽一仰头，赵汝阳正好站在她的面前。冯芽一抿了下嘴唇，没说话。赵汝阳还准备追问，突然看到自己乱糟糟的座位。
  男生忍不了这种脏乱，突然爆了粗口：“cnm，什么玩意儿啊？”
  冯芽一还是没说话，继续往书皮上套塑封。
  不少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想看冯芽一的下场，可谁知赵汝阳随手拎起了一个男生，对他说：“你，跟我去把那些东西弄干净。”
  男生被拽住衣领，挂在鼻子上的镜框都要滑到下巴了，他一脸愕然，争辩了一句：“为什么不是冯芽一？”
  听到这话，赵汝阳眯了眯眼睛。他看向那个男生，说：“废话还蛮多的，想怎么样？”
  “不，不想怎么样，我去打扫！”戴着眼镜的男生马上应声。
  男生拿了扫帚，站在冯芽一旁边。女生不为所动，慢斯条理继续整理着手上的事情。
  早自习的时间快结束了，马上就要打铃了。赵汝阳无所谓，想不到冯芽一也无所谓，只有站在那里的男生干着急。
  要是老师看见了，一定会问他怎么回事。他不想牵涉到大佬们的斗争中啊。
  想到这里，他喊了一声班长，冯芽一恍若未闻，往封皮上贴不干胶。
  “冯芽一！”男生吼了一句。
  冯芽一还是不理。
  坐在叶硕桌子上的赵汝阳看了冯芽一一眼，心里有点奇怪，小仓鼠今天和平日不太一样啊？
  眼见男生快要抓狂，赵汝阳一把拨开男生，说：“滚一边去坐着，我喊你你再过来。”
  那人如临大赦，立马跑得飞快，手里还牢牢地抓着扫帚。
  赵汝阳走到冯芽一身边蹲下，他一手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她的胳膊。冯芽一转过脸，问：“怎么了？”
  “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赵汝阳说。
  “哪里不一样？”冯芽一又问。
  赵汝阳有些诧异，他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冯芽一。
  衣服还是校服，头发还是齐刘海。他的眼神转到女生的书包上，书包换了一只。接着，赵汝阳又看回冯芽一。
  说不上为什么，他觉得她似乎在发泄着什么，像是受了委屈又不明说。虽然冯芽一面无表情，可赵汝阳就是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包新书，又不是新学期，都快期中考了。”赵汝阳一手按住书面，阻止了她的动作。
  冯芽一垂下手，抬头看向赵汝阳。男生依旧是平日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低下脑袋看着她，额前的刘海搭在眼角，遮不住他那双桃花眼。
  每次被他注视，总像是陷入桃花潭水，千尺不及他眼眸。
  她咬了下唇，硬生生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她说：“没事。”
  赵汝阳见她无动于衷，忍不住戳上了冯芽一的额头：“喂，女生一般说没事，那就是有事。这次，我总能帮上忙吧？”
  冯芽一被他这句话暖得鼻头一酸，那天孤立无援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她看着赵汝阳，泪水含在眼眶，闪闪发亮。
  赵汝阳被她这副模样惊呆了，他不敢声张，手忙脚乱地掏荷包，怎么也找不出一张纸巾来。这时他想到自己的抽屉里有包纸，不过已经被垃圾掩埋了。
  眼看着冯芽一要哭了，赵汝阳慌不择路，他绕到冯芽一的身后，俯下身去，连她带凳子，一起抱了起来，往教室外跑去。
  他一边端着冯芽一往外跑一边喊：“座位给老子弄干净，搞不干净有你们好看的！”
  叶硕在后面看呆了，手机直接从手里滑到桌面，磕出了一声巨响。
  这波操作真6，简直闻所未闻。
  冯芽一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身边的景色流转，鼻息间尽是赵汝阳身上好闻的味道。再等她回过神来，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这是在飞吗？”
  赵汝阳把她搬到楼梯拐角，小心翼翼将她放在那里。他蹲下来，双手扶在冯芽一的膝盖上。男生气息不稳，说：“你……你现在……可以……可以哭了。”
  冯芽一低头看着他，已经忘记了之前那些纷繁的情绪。她的心头被赵汝阳刚刚的举动塞得满满，根本没空想别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说：“我……我现在可能哭不出来。”
  听到这话，赵汝阳吁了一口气，他将脑袋埋在她的双膝间，声音闷闷：“不哭就好，不哭就好。”
  他的脸颊温热，隔着薄薄的牛仔裤，冯芽一感受到了属于赵汝阳的温度。
  真的好暖。
  赵汝阳平息了一阵，干脆坐在地上。他仰头看着冯芽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很认真的询问，她听得出字里行间的关心。
  冯芽一清了下嗓子，把周四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赵汝阳。她隐去了陈文的姓名，只说有人说付璃昱来找过她。
  听到书包里有蜘蛛的时候，赵汝阳已经捏紧了拳头。他耐着性子听到了最后，看到冯芽一抿住嘴唇时，不可遏制的愤怒突然就溢满了他的心头。
  赵汝阳站起身来，他大步往楼上跑去，楼道里响彻他的声音：“你先回教室，我等下回来。”
  他身高腿长，三四步间，跨完整段楼梯。冯芽一刚刚站起身，赵汝阳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了。
  冯芽一马上反应过来，追了上去。她一边追一边喊：“赵汝阳，你等等我。”
  赵汝阳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冯芽一的话？他直奔十七班，一脚便踹开了十七班的大门。他猛地在教室门上拍了一下，吼道：“付璃昱，你给我滚出来！”
  他的声音震撼了整个走廊，刚刚爬到四楼的冯芽一暗暗叫糟。她马上跑出去，一把拽住赵汝阳的胳膊：“赵汝阳，走啊！”
  “付璃昱，你他妈现在给我出来。”赵汝阳不依不饶。
  冯芽一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了力气，她一把搂住赵汝阳的腰，拼了命把他往后拽。她一边拽着赵汝阳一边喊：“赵汝阳，我自己的仗自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