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是这样的汉子_分卷阅读_92
作者:邹涅      更新:2020-07-27 11:34      字数:3977
  只可惜因为当年的杖责和沉潭,裴鸿身体受伤严重,再加上山间寒冷,归隐之后身体每况愈下。
  何小姐牵挂丈夫,冒险下山找医生来诊治,一来二去,终于小两口的消息再一次泄露了出去。
  何家震怒,虽然那个时候,庆王一党早已经倒台了。但何小姐这种行为,无疑是在何家的脸上狠狠抽打了。
  想要上山将这个奸、夫捉拿下来酷刑处死,但裴鸿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不等何家人报复,便撒手人寰了。
  剩下的何小姐终究是家族血脉,她的父母爱女心切,苦苦哀求,才保下性命。幸而当时何小姐的父亲在军中也算有点儿势力,族人才没有逼迫太甚。
  而何小姐悲痛欲绝,想要寻死之际,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想到这是心爱之人的遗腹子,为了保住这个孩子,何小姐也是费心了心思。她苦苦哀求家人,甚至自请再入庙中。
  幸而她的家人对这个女儿还算有一丝亲情。终于答应她,将孩子生养了下来。
  这个孩子,便是裴拓。
  族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那时候景耀帝已经登基,大赦天下,裴家虽然没有恢复官爵,但罪责已经被一笔勾销了。
  何家虽然对这对奸、夫淫、妇非常鄙视,但何小姐的父亲在军中也算有了些声望地位,他出面维护女儿,家族捏着鼻子勉强忍了。但族中对这个私生子,从来没有好脸色。
  裴拓的幼年时光,似乎很不快乐啊!资料上并没有记载太多,但一句“族人薄之”,足够让秦诺感受到一种秋风扫落叶的严酷。
  尤其裴拓四岁的时候,何小姐就因为积郁成疾,撒手人寰。丢下了裴拓一个人无依无靠。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裴翎在军中如彗星般崛起,权柄日盛,征伐南陈一举功成,更是奠定了无上地位。在裴拓八岁那一年,他派人将这个侄子接到了自己身边,亲自教养。
  第104章 换亲
  裴拓也是资质绝顶, 在裴翎的悉心教导下,进步飞速, 身在北疆, 听说十三岁就开始领兵上阵杀敌,斩获良多。十四岁那年,北朔几个部族前来打草谷, 掳掠人口财货。被裴拓设下埋伏, 一举击溃, 当场斩杀三千余人, 之后更孤军深入, 一举擒获了一个小部落的首领, 掳掠牛羊马匹财货无数。一战成名天下知, 连景耀帝都连连赞叹少年英才。
  正逢裴翎推拒朝廷的封赏不受, 朝廷便将裴拓晋封南乡侯。
  这可是世袭一等侯的爵位!比肩正二品大员。裴拓这小子平日里大大咧咧,并不以身份为显,秦诺都差点儿忘了这家伙竟然是跟六部尚书平级的。
  少年承爵还如此显赫的, 整个大周,也只有崔骞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而随着裴翎势力的崛起,在北疆威望日盛,何家开始转换门庭,迅速投效了上去。
  裴拓跟何家的亲事,则是何小姐身亡之前定下的,她病弱不堪,自知性命不久, 生怕留下裴拓一个孤儿受族人欺压,便哀求自己的亲哥哥照顾。兄长对这个妹妹还是有一份亲情的,又看在母亲的面上,终于点头答应将一个庶女与裴拓定了亲。算是让裴拓在族中有一个安身之所。
  谁知道风云突变,裴翎在北疆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物。裴拓紧接着被接走,又封侯,何家成了裴氏的附庸,这个庶女的地位就不免尴尬了起来。
  裴翎倒是丝毫不在意身份地位之别,虽然将侄子接走了,但是每年两节四季,都会奉送丰厚的礼物,给何小姐的家人,还有裴拓的未婚妻。
  奈何这个女孩子也是个没福气的,就在裴拓封侯的那一年,因为落水意外身亡了。
  族中紧急商议,想要继续这门姻亲。原本何小姐的兄长想用自己的嫡亲女儿替代,嫡妹代替庶姐,也是情理之中。事情还没敲定,这女孩在出门玩耍的时候不慎触到了马蜂窝,虽然奴仆救援及时,但脸上还是被叮咬了好几口,容貌大损。
  族中商议,最终将裴拓的未婚妻改成了族长嫡出的第四女。在北疆,这位小姐可是出名的才貌双全,是北地顶尖儿的美人。
  消息送去戊北将军府,裴翎点头答应了。
  听说裴拓私底下闹腾了一场,想要回绝,奈何叔父积威压下来,不敢不从。
  这些消息都是宫中密探谍报系统暗中打探来的,实际上,在北疆的舆论当中,何家可不是这样的形象。
  何家同情裴氏一族无辜蒙冤,一直暗中照顾其遗孤,何小姐的父亲更是慧眼识英雄,将自己的爱女嫁给了裴家遗孤,可惜因为畏惧庆王一党势大,不敢将婚事公开。
  之后裴鸿不幸病逝,留下何小姐孤儿寡母,何家一直精心照料,终于等到裴翎功成名就,将这个遗孤归还裴氏门第。
  而两家也继续秦晋之好,为裴拓定下了亲事。
  何家还挺懂得掌控舆论宣传的。秦诺听东泊说着,隐约明白了为什么裴拓这么厌烦何家。
  将资料从头看到尾,里面还带着何家众多生意,以及掌权之人的资料。包括这一次竞争昌龙观安抚使一职的热门人选何慈。
  他是族长的庶出长子,是何家难得读书出众的人物,十三岁就考中举人,之后并未继续钻研科举,而是走了恩荫一道,今年只有二十三岁,这个年龄只有霍家举荐的李翔阳的一半,但是仔细翻看他的履历,便知道裴翎为何会推举此人了。
  从十六岁恩荫授官之后,他并未如普通的世家子弟一样,在清闲显赫的衙门历练,反而去了北疆边境的城镇任职,为官多年,屯田开荒,安抚百姓,抵御外敌,甚至与对面的北朔部落交好,私底下来往贸易,互通有无,样样都做得出众。他为人细致缜密,最难得的是,还通晓北朔方言,被东部多个部落迎为座上宾。
  确实是个出众的人才。
  合上了书卷,秦诺目露深思之色。
  ****************
  幽静的宅院深处,卧室里灯光闪烁。
  裴翎坐在桌案前,仔细看着手中的信笺。任惊雷站在他身边,看到裴拓进来,冲着他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意。
  裴拓心中骤然警铃大作,这家伙每次都是在看自己吃瘪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表情,不会是……
  不会是已经知道自己那个劳什子的未婚妻出了事儿吧。
  裴拓收敛心神,躬身道:“叔父。”
  他站在帷幕遮蔽的阴影之下,并没有上前,仿佛这点儿阴暗就可以遮掩去那点儿幸灾乐祸的小心思。
  裴翎瞥了他一眼,沉着脸色:“近日宫里出了些事情,你可知道?”
  裴拓想装出茫然不知的表情,转念又想到,自己亲卫前来通禀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叔父,索性就不卖弄那拙劣的演技了。
  他低头嗯了一声。
  裴翎抬了抬手,示意他上前。
  裴拓上去,从他手中接过了信笺,疑惑地低头看去。
  信是何家送来的,说是明日前来拜访,并且谈到裴拓的未婚妻何五小姐也来到了京城,住在别府之中。
  什么未婚妻?何家不是向来喜欢显摆什么礼仪规矩吗?这个时候怎么这么不讲究了?
  等等,何五小姐?自己未婚妻不是何四小姐吗?
  咋又换人了?
  何五……自己还有印象,离开何家之前,仿佛是个吃奶的娃娃,胖嘟嘟的,还会尿裤子呢。
  想起记忆中何五小姐奶团子一样的小胳膊小腿,摇摇摆摆学走路的姿势,还有那呀呀呀学说话的声音,裴拓一阵恶寒。
  何家这是赖上他了怎么着?就不能给人一条活路吗?
  裴拓看着叔父,想要提出抗议,却不知从何说起。
  裴翎淡然吩咐着:“明日何家人上门,再细说吧。你也收拾一下自己,改天也需要去拜望一趟。”
  裴拓闷闷地低头应了一声。
  裴拓跟任惊雷一起退了出来。离开了裴翎的庭院,两人一前一后拐进了花园中。
  任惊雷笑道:“恭喜,未婚妻更加年轻漂亮了。”
  走在前面的裴拓也不说话,回头就是一脚飞踢。
  任惊雷抬手格挡。
  裴拓借力飞起,另一脚凌空横空扫过。
  任惊雷笑着仰面下腰,闪过了这一道攻击。
  眨眼间拳脚来往,两人打了起来。
  深夜的裴家院落寂静无声,只有两人拳脚相接的气劲儿横飞,震得四周树木簌簌作响。
  偶尔有内宅仆役经过附近,目不斜视地各自忙碌去了。
  显然这一幕在家中,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两人你来我往,一直打了小半个时辰,才双双罢手。
  任惊雷收了姿势,活动了一下手腕,笑道:“够狠的啊!”刚才裴拓拳拳不留情面,招招全力以赴。
  知晓对方是看自己心情郁闷,才陪着自己打这一场的。裴拓心中稍暖,但脸色依然沉着,瞪了他一眼:“你不回家去了?”
  “这么晚了,当然是留下来了。”任惊雷笑着。
  他从小被裴翎收养,这个家里也有他的院子。
  任家也是贵族世家,任惊雷父兄身亡后,财产被裴翎帮忙封存,等任惊雷满十六岁那年,才归还给他。
  虽然任家这几代有所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留下的田宅财富也足够任惊雷富贵挥霍一辈子了。光是京城里就有好几处宅院。但任惊雷大多数时候,还是习惯留在裴家。
  “何必这么郁闷,我知道你不喜欢何家,但女儿家终究是无辜的。”
  任惊雷天生便是怜香惜玉的性情。
  “你这么心疼,自己娶好了。”裴拓不满了哼唧了一声。转念想到,其实让任惊雷娶也不错,反正也算是叔父的养子。
  任惊雷双手环绕,“像我这样的人,一旦成亲,京城里多少女儿家要痛不欲生啊!我怎么能为了怜惜一朵花,却让那么多的花儿们伤心落泪呢。”
  裴拓作出恶心的表情,干呕了一声。
  两人一边说着话,到了一处凉亭的回廊边上下坐下来。
  这是一片青竹搭建的凉亭,连栏杆都是青色的竹子削制的,极有野趣。
  四周的梅花林开得正好,暗香浮动,月色昏黄。
  夜风吹拂下,树枝簌簌作响,几片花瓣飘零而下,落在相对而坐的两个年轻人身上、头上。
  裴拓懒洋洋地斜倚在回廊栏杆上,遥望着掩映在重重树影之后的灯火。
  打量着裴拓,任惊雷突然道:“你不会真的对十三公主有想法吧?”
  裴拓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任惊雷被他的眼神震住了,两人对彼此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那眼神明显是承认了啊。
  “你最好别乱来啊。这个可是关系国政的事情。”
  其实以裴拓的身份资质,前去求娶公主,也不算辱没。但十三公主是要与北朔和亲的人,不是普通的公主身份。
  “而且何家关系到将军的大业,过两天他们家的人上门,你最好端正一下态度!”看出裴拓不是一时兴起,任惊雷表情立刻严肃郑重起来。
  “知道了!”裴拓一脸的不耐烦,干脆地爬起来,“你真是越来越唠叨了,老母鸡一样……”
  任惊雷被他堵地胸口疼,皱眉看着他走出了庭院。
  一个人的花园越发寂静。
  孤坐了半响,任惊雷突然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