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来的，她想这代言送上门来，赚钱的事，没有不要的道理，但同时也得警告警告宋炀，以后不要再假公济私做这种事了——没想到事情却并不如她想象中的发展，还在宋炀脸上看见了自作多情四个大字。直到双方已经敲定了代言合约的事宜，她神情还是很不好看。
  一定是口是心非。
  她这么想着，堪堪为自己挽回面子，再看向宋炀，才发现他视线居然一直固定在沈棠身上，且看起来不太寻常，就像是在探究什么似的，也意外地话比平时多了些。
  意识到这些，她突然有些胸口发堵。
  他会来这种场合本身就很奇怪，如果不是为了她，难道是为了沈棠吗？她明明记得宋炀不大喜欢接触女明星的。
  这个疑问没有藏在她心里多久，等回到车上，她就径直问了出来。
  “你认识宋炀？”
  沈棠将她的话自行理解了一番，“你说的是刚刚那位宋总？”
  “嗯。”
  沈棠：“我不认识他啊，今天第一次见。”
  “是么？”那就奇怪了。
  沈棠隐约感觉她和宋炀之间不太对劲，但无心深挖黎漾的私事，只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有点像宋余舟？”
  “……他是宋余舟的弟弟。”
  “怪不得，”沈棠恍然大悟，“我刚才就一直觉得他俩长得莫名相似，只是他看起来冷漠多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黎漾猛然醍醐灌顶，好像明白了什么。
  还没有再细想下去，手机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长风集团？”黎漾微微蹙眉，和电话那头的人断断续续交谈着，表情逐渐明朗起来，“……嗯，行，那明天在我们公司见。”
  沈棠安静地等她通完电话，才问道：“什么事？”
  “纯臻的代言重新拿回来了，六百万！”黎漾眉眼都透着愉悦，上次和纯臻谈的时候，他们只打算开到三百万，现在整整翻了一倍。这个代言费不算是很高的，但是对于沈棠目前的身价来说算是个非常不错的开始了，刚刚moncher的代言她们也才从小气的宋炀手里谈下了四百八十万而已。
  “可他们不是说换人了吗？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还涨了那么多。”沈棠纳闷地看着黎漾，总觉得她似乎对这件事不是很意外，像是早在预料之中，“他们之前换的人是谁啊？”
  “阮维维。”
  这个答案让沈棠有些意外。
  “……那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黎漾自然是知道的，上次和方霄通完电话之后，她也找人打听过了，对这后面发展的事多少有些预料，只是现在的结果比她猜想得还要好上许多，她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把那些破事告诉沈棠。
  “其实你也不用了解太多，反正现在对我们而言结果是好的就行了，就想着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吧。”
  第46章 黑粉
  这次纯臻的代言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谈得很顺利, 甚至是长风集团的人亲自把合同送上门的，明明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品牌方, 却还放低了姿态客套地说了许多好话。其中的曲折黎漾始终没说明白，沈棠虽然疑惑，也没打算揪着不放。
  《帝相》继续蝉联话题榜, 收视率和流量依然全方位领跑同时段电视剧，晋国亡国, 璟王被俘那一段在播出当晚立刻上了热搜第一, 整部剧的人气和口碑基本处于高开高走的状态，只是各家演员粉之间少不了要暗地较劲，帮忙做宣传的同时, 还不忘时时刻刻盯紧官宣的动向, 稍有不满之处, 就集结大批粉丝对肛官宣。
  在一片叫好的安利声中, 阮维维家的粉丝就闹了一出大戏。
  导火线源于《帝相》官宣点赞了某剧粉发布的标题为“始于君臣，忠于爱情”的长微博, 那个剧粉约莫是朱槿这个角色的迷妹, 文章里洋洋洒洒用上千字描述了朱槿这个角色的动人之处, 结尾还拿了女主角元芷芙的角色来做对比, 认为相比元芷芙这个角色的付出，朱槿才更应该得到璟王的爱。
  这条长微博被官方翻牌后, 转发量骤增，标题那句话被许多观众直接拿来引用, 一时间反响不小。阮维维的粉丝后援会忍耐观望了一阵子后，见这势头继续发酵，终于将不满爆发出来，对官宣发布了声明，字字珠玑列出了官宣三大罪状——引导拉一踩一的舆论风向，对朱槿一角过度宣传，以及公然炒君臣夫妇的热度。后援会干脆利落地置顶了声明微博，表示如果官宣继续这种做法，后援会将不再参与《帝相》电视剧的所有宣传活动。
  听起来很儿戏，还有些耍小孩子脾气的意味。粉丝不配合电视剧的宣传真的会给收视率带来毁灭性的影响吗？其实并不至于到那种程度，虽然宣传热度的确有一大部分是靠粉丝带动起来的，但这部剧不是纯靠流量小花生撑起来的电视剧，除了演员粉，还有大量书粉，况且现在热度已经上去了，就算阮维维的粉丝真如他们所说的，以后不再帮忙宣传《帝相》，收视也不会因此跌落多少，而且他们还是会宣传阮维维的个人剪辑部分，这其实也是另一种变相的宣传。
  那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吗？也不是的，阮维维身为女一号，粉丝却在台面上公然呛声剧方，私底下撕逼女配，给真正的观众和路人的观感是很不好的，容易令人感到厌烦，从而演变成对剧产生抵触。
  官宣为了平息事件，虽没有刻意澄清什么，但明显在之后的宣传中小心翼翼了许多，将宣传火力主要集中在了男女主人公的身上。看见官宣知错就改的积极态度，粉丝们也没再闹得太过，两天后就慢慢不再看见这个话题了。
  真正重新将事态燃起，并且将战火全数转移到了沈棠身上的，是如期播出的“大咖总动员”——
  微博上早早预告了，这期有宋余舟和宁煜修这两位重量级大咖，加上提前公开的部分花絮照，让观众迫不及待地死守着这期节目开播。
  节目全程有笑点萌点，有影帝包揽的苏点，还有猝不及防塞满嘴的狗粮，可以说非常精彩，值得年末的时候再剪辑重播的程度，尤其是节目组完整保留了宋余舟抱沈棠的那段，那一部分的实时收视率创了新高，但恰恰也是因为这一段，网上出现了冰火两重天的评论走向。
  “苏苏苏太苏啦！宋余舟突然抱起沈棠那段真是男友力maxxx！给#君臣夫妇#疯狂打电话！”
  “脸红的小姐姐好可爱，影帝发糖真不是开玩笑的，一发就是够我吃一个月的量啊，求保持这发糖速度不、要、停！”
  “话说只有我觉得沈棠原本是想把影帝扛起来的吗……噗嗤！两人西皮感真的不要太强，阮维维没来上节目是对的[doge]”
  “呵呵真搞笑有些戏精不要捧一踩一好吗，带我家出场给出场费了没？就nili棠最棒，蹭完我家热度又蹭隔壁影帝家的，一个四番给点脸还作上天了？”
  “每次上大咖宣传的都是男女主角到位，岁岁相见也是，就帝相搞特殊，居然是男主角带了个女三号[微笑]flop了八百年的某童星先是挤掉窦婧喻上位女三号，现在又各种通稿力压阮维维，啧啧手段玩得很溜了不服不行。”
  “筹拍时各种拉着我维宣传，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官宣还玩拉踩这套，呵呵真恶心，当初如果不是宋影帝和我维的人气撑着，你换成沈棠当女主试试，谁会来看这部剧[再见]剧组原地爆炸吧[再见]”
  “纯路人，就说一个我知道的小道消息，阮维维最近有个代言被沈棠抢了……这背后发生了什么，你们自己想象吧。提示x运会指定牛奶，自行解码。”
  “什么她的咖位现在能和阮维维抢代言了？！我的瓜吓掉了……吃瓜吃到这里突然觉得这人真的很不简单，其实看他们硬拉郎配也是尬，仔细看节目上宋余舟的表情，根本就是因为她太磨蹭了为了赢才逼不得已抱她的吧，说不定就是她故意的，想制造热点，可怕可怕……”
  “虽然说以那个牌子的定位找阮代言也很奇怪，但是沈居然从阮手里撕走了这个代言？！这题我不会解了……”
  在娱乐圈这个尤其适用弱肉强食法则的地方，他们很难相信，沈棠这么一个糊到地心的过气童星能在短时间内不靠任何手段逆袭到这个位置，甚至能从当红小花旦手里抢代言，于是所有大开脑洞的臆测，难以入耳的人身攻击，和无中生有的脏水尽数泼到了她身上。
  原来宋余舟不想让她看的就是这些么？
  沈棠趁着休息空档，随意看了几条评论，不由感叹在这个时代什么都是进步的，连骂人都能骂得这么令人叹为观止，也实属是种本事。
  她也不是毫无感觉的，被这么多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攻击，说着一些她从未做过的事，诽谤她的为人，换做是谁都免不了委屈和生气，但她深知，自己已经是众矢之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即使跳出来辩解也是徒劳无功，他们只看自己所看，听自己愿意听的，一个小小的声音抵挡不住这一大团雪球。
  总之，日久见人心吧。
  相信时间能暴露一切真相。
  祝佳音上着小号不停举报那些恶评，点得手都酸了，发现沈棠也在看评论时，满心苦恼应该怎么安慰，结果没等她的小脑袋迸出什么好办法，沈棠已经淡定地刷完微博，继续从容地专注下一场戏了。
  这铁打的心理素质啊，真棒。祝佳音暗搓搓为老板点了个赞，又继续埋头奋战举报。
  从昨晚“大咖总动员”播出后到今天白天，黑子们像打了鸡血一样活跃在各个微博底下，就连某品牌手机新品发布的微博底下都无辜被串场留下一片骂声，沈棠本身人气底子就没有阮维维好，这么一闹，有许多路人站队到了阮维维那边，人参果们和西皮饭们的坚持在队伍越来越壮大的恶评面前变得微不足道。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那些毫无根据的“上位说”被杜撰得有声有色，吃瓜群众不管真假，只要动动手指，就将这虚假消息传播得人尽皆知。
  ——而这一切事件的转圜，是从晚上七点开始的。
  上次爆料宋余舟和顾童“地下恋爱”的那个狗仔，从中午就开始预告说晚上会有一波猛料，扬言七点见。
  由于他这几个月实在太不靠谱，大家对他的“七点见”期待不高，但总归还是有些关注的，吃瓜群众一边跟风黑一黑沈棠，一边去给自己爱豆打call，好不容易等到了七点，狗仔还没动静。
  网友怒刷评论：狗子你这个大屁.眼子！又没料？还是被公关了，再溜粉就直接取关！！[再见]
  一片义愤填膺的骂声中，狗仔姗姗来迟地发布了连文带图的新微博，在这个快要被无脑黑淹没的无聊夜晚，终于，重重地，扔出了一颗深水炸.弹。
  ——“阮维维傍上富商，密会私宅，当红小花旦甘愿沦为小三。”
  富商，私宅，小三。
  无论什么时候，这三个关键词凑在一起都是一出狗血大戏。
  狗仔这次显然有备而来，每张图都很有爆点，阮维维与富商亲密接触的照片，一起出入公寓的照片，甚至连公寓的所有人从富商变更到阮维维名下的书面证据都有！
  照片给富商打上了马赛克，文字说明却将身份暗示得很清楚，富商最近给阮维维送了个代言合约，被原配发现大闹一场，最终原配胜利，小三出局，代言也还给了原本邀请的明星。
  这么清楚的暗示，这两天有关注阮维维的人都知道是在意指什么，整件事反转得太突然，可照片里的内容确实又让人难以反驳。阮维维经营至今的人设突然崩塌，粉丝也懵了，控评的内容没有出现，反倒是被一波一波震惊的评论给全面覆盖了。
  说好听点是小三，说难听点是情妇。这个人人喊打的身份，身为小花旦的她一经坐实，几乎就离毁灭不远了。
  “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半小时前我刚骂过沈棠，现在脸已经被打烂了，敢情人家沈棠根本就没抢代言，只是被抢了又拿回来了……[允悲]”
  “一直以为阮维维和南嘉澍是一对？！不敢相信阮维维居然做出这种事，傍大款很正常，但干嘛找已婚的，看到第二张照片我都无法直视。”
  “三人成虎啊，沈棠莫名其妙因为代言的事被黑到飞起，现在有新料出来，阮家粉就不出来蹦跶了？之前传谣的是你们，现在变成了坐等真相，真是双标呵呵，小演员没人权咯[再见]”
  “哎……眼见她起高楼，眼见她宴宾客，眼见她楼塌了……”
  第47章 秘密
  丑闻是这种无聊夜晚最好的调剂, 人们甚至愿意花上所有闲暇时间去搜寻所谓的“锤”, 不厌其烦地往这堆已经燃起的熊熊烈火里添柴加薪。爆料的微博和论坛发帖越来越多，每个吃瓜群众都化身成了推理能力超凡的侦探, 仿佛把阮维维的每条微博内容都放在了显微镜下观看，一寻找到可疑的细枝末节便兴奋地分享给众人。他们只在乎这火烧得旺不旺，并不在乎火势可能蔓延到哪里。
  沈棠起初有点怀疑这事儿是不是黎漾为了转移黑子们的视线在背后操纵的, 毕竟上次换角被黑的时候，黎漾就玩过相似的手法, 但这次狗仔扔出来的证据里有太多细节, 连一点余地都不留，产权更名、车内亲密照、公寓密会，再接连曝出长风集团是她即将参演的电影的赞助商之一……如果只是单纯想利用这事来带节奏, 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这更像是冲着整垮阮维维的目的来的。
  阮维维向来走的小白花人设, 以前因为宣传电视剧还曾经在访谈节目里公开diss过小三, 现如今出了这事，视频截图果然被人们翻出来狠嘲打脸。她并非十足的实力演技派, 和许多小花一样, 虽拥有庞大的粉丝群, 却也十分不牢固, 流水的粉丝，加上小三这身份崩人设、败路人好感, 短短半小时内，苦心经营的演艺事业就以摧枯拉朽之势逐渐崩塌。
  等到阮维维连身世背景都被赤.裸.裸晾在众人眼前时, 沈棠已经完全确定了，这肯定与黎漾无关。黎漾这人啊，纵使有手段又自我，至少是非恩怨分明，绝不至于把别人不相关的家事都抖露出来的。
  一定是其他利益相关者，沈棠暗自猜测，幕后黑手必定是和阮维维有私仇，还不怕得罪长风集团。
  忽然联想到那天拿回代言的时候，黎漾说了句高深莫测的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脑海里自然跳出来一个名字，她愣了愣。
  方霄？
  那样的话，这一出是原配撕小三？
  ……似乎有点合理。
  “网上说阮维维其实是孤儿，她妈妈是吸毒过量去世的，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这和她之前说的父母都是搞音乐的也差太多了。”祝佳音一边翻着评论一边啧啧感叹，她跟着沈棠在剧组打转，也算是和阮维维有过工作接触，对阮维维的观感倒是还可以的，虽然看着有些冷，不爱交流，却总不至于像有些人那样尖酸刻薄，“唉，做小三确实是不好，不过也没必要把别人的出身牵扯进来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添了一个说谎的标签，阮维维的公关该头疼死了，好不容易红起来，又这样，这回怕是很难恢复形象啦。”
  “你不是总说，网民们对所有热点都只有三分钟热度吗，就算现在闹得轰轰烈烈，过几天也该忘了吧？”沈棠对于介入他人婚姻的做法无法苟同，也明白公众人物享受了名气带来的优待就要承受相应代价的道理，但成千上万的陌生人隔着屏幕，只靠一副键盘便将另一个人攻击得体无完肤，这种不见血的争斗总归是让她觉得不太自在，还不如面对面拔剑厮杀一场算了。
  倒也不是同情阮维维，约莫还是多管闲事的臭毛病在作祟吧。
  祝佳音摇头：“话是这么说，可崩掉的人设就是崩掉了呀，几天之后，大家可能不那么激动了，也懒得再讨论这个话题，但小三这个烙印大家永远都会记得的，只要她一露面，就会让人想起来。”
  好比树立的威信一旦破灭，自然就不再让人信服了。
  沈棠叹了口气，神色微微绷紧：“大概这就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晚上本来预计八点半收工，可因为南嘉澍状态不好，拖到了九点多。也不知道傅铭生平时是怎么保养嗓子的，每天在片场吼来吼去，嗓子居然一点没哑，一如既然地洪亮，好不容易才听到“收工”二字，众人感激涕零纷纷散了收拾东西。
  见南嘉澍情绪始终沉闷，沈棠才猛然想起来，她原本一直以为阮维维和他是情侣来着，今天光顾着震惊了，愣是没想起来这茬。
  风很凉，他还穿着戏里单薄的衣服，背影看着有些心酸。沈棠不太忍心，走过去准备安慰他两句。
  刚到跟前，他就突然转过身，两人都愣了一愣。
  半晌，他开口道：“晚上的微博……你也看了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