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奥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仰着头看着天空，挠挠下巴，“也许海鲜太贵了， 鸡肉便宜还大块。”
  阿奎罗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公平的，毕竟里奥虽然踢球很有天赋，但只要离开那颗皮球，就又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少年了。
  阿奎罗一边舔着刚买的香草冰淇淋，一边这样腹诽。
  里奥没有理会阿奎罗的心事，他看着路边的小摊贩突然想起来罗纳尔多就快过生日了，他还没准备生日礼物这件事，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大口街边卖的热茶，结果被烫到了舌头。
  阿奎罗先生嫌弃地白了他一眼，然后慷慨地让出了自己的冰淇淋，允许里奥舔一小口冰一下他可怜的舌头。
  ——这件事本来非常小，在回家一起打了一局游戏之后里奥就遗忘了这个。但是非常不巧的是，里奥不知道，就在他和阿奎罗吃着冰淇淋逛街的时候，那条街上正好有一个《太阳报》的记者刚刚结束对小罗的跟拍，兴高采烈地坐在街边的露天Bar的座位上，一边吃着海鲜饭，一边计算自己这笔能拿多少奖金。
  他恰好看见了梅西先生和阿奎罗先生，恰好他还认出了梅西先生，于是心情大好的他随手拍了几张二人的照片，决定带回报社一起交了，算作是自己这篇稿子后面加上的小彩蛋。
  题目他都想好了：对比罗纳尔迪尼奥，巴萨新星的质朴夜生活。
  简直完美。
  ——“你说什么？”里奥对那条无聊的新闻一无所知，但是新闻刊登的当天下午他就接到了罗纳尔多的电话，“你要来巴塞罗那过生日？”
  克里斯蒂亚诺抖落着那份报纸，瞪着上面梅西就着阿奎罗的手吃冰淇淋的侧脸，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我要去吃海鲜饭，还要吃冰淇淋。”
  “现在是冬天。”里奥陈述了一个基本事实。
  “总之我要吃冰淇淋。”克里斯蒂亚诺顿了一下，但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
  里奥哦了一声，然后把自己那处新房子的地址报了出来，让克里斯蒂亚诺出了巴塞罗那的机场就去那里等他，“钥匙压在别墅门前的地毯下面。”
  “还有谁知道备份钥匙放在哪里吗？”克里斯蒂亚诺打算问清楚，他绝对会拒绝出现在阿奎罗曾经住过的卧室、打过游戏的客厅和吃过饭的餐桌。
  “没有任何人知道那套房子。”里奥却以为克里斯蒂亚诺只是突然智商攀升，知道做事要小心谨慎了，于是异常欣慰地告诉了他这件事。
  克里斯蒂亚诺哼了一声表示满意。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在自己生日前一天晚上出现在巴塞罗那街头。
  梅西显然不是一个非常懂得布置自己家的人，克里斯蒂亚诺从看到门口那块比他「曾经」家里的狗睡觉用的垫子都不如的灰色地毯的时候就下了这样的评语。
  克里斯蒂亚诺满含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拎起了那块毯子，摸出钥匙打开了别墅的大门——别墅内部装修很简单，克里斯蒂亚诺猜梅西没敢大动干戈唯恐被发现。
  梅西显然不是一个对生活品质有非常高的追求的人，他选择的家具都明显是从家具店的样板间整套搬过来的，就连桌子上摆的小玩意看上去都像是一个逛街尴尬症晚期患者在去超市买牛奶的时候随手扫进小推车里的超市赠品——克里斯蒂亚诺这样想着，随手把客厅桌子上摆着的一个里面只放了一张纸片的塑料相框拿过来仔细观察，想要多搜集一点罪证什么的，好用来待会儿嘲笑梅西。
  但是直到他拿过来，他才看见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
  L10&C-best.
  那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在网上给自己取的愚蠢的网名，克里斯蒂亚诺几乎都快忘了。他没想到梅西还记得。
  ——「你什么时候开始听说梅西的名字的？」克里斯蒂亚诺退役后有一次和朋友聚餐的时候，一位很熟悉的记者朋友这样问他。
  如果是别人在这种轻松愉快的场合问这种不识趣的问题，克里斯蒂亚诺估计不会回答。但是考虑到这位记者朋友多年来都算得上是他的一个官方新闻发布通道，以及他的确帮了自己不少忙，克里斯蒂亚诺还是回答了，「大概是07年以后吧，我记不清了。你知道的，08年年初的时候他也在苏黎世。」
  曾经，在克里斯蒂亚诺这里「梅西」和「苏黎世」是绝对禁止出现在同一个人的同一段话里的，但是那个时候他已经能自己亲口说出这个了。
  「真奇怪。」记者朋友这样大笑着说。
  「哪里？」克里斯蒂亚诺在灯光下欣赏着威士忌杯子里的手切冰反射出的光，漫不经心地问着，然后在随手把酒放到桌上滑到了另一边交给爱喝威士忌的朋友——他还是不喝酒，尽管他迷恋手切冰的光彩。
  「我的一个阿根廷同行告诉我，梅西从03年夏天就知道你的名字。」那位记者朋友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了一个克里斯蒂亚诺从来都不知道的秘密。
  但是克里斯蒂亚诺还是漫不经心，「03年夏天？当然，一千万的转会费，很多人都是从那个时候起知道我的名字的，这不奇怪。」
  「1200镑，无意打断你们的对话，但是我得为我的作品正名。」门德斯听到了克里斯蒂亚诺不准确的数据，不大满意的大声纠正——身边的人都大笑起来，随即又开始拖着门德斯开始新一轮的葡萄酒鉴赏。
  「好吧，1200。」克里斯蒂亚诺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已经是过去的故事了，就像「梅西」和「苏黎世」的禁忌搭配一样无关紧要了。
  「但是有几个人会在03年夏天过后就开始记录你的个人数据呢？」记者小声地说。
  克里斯蒂亚诺愣了一下，一不小心捏扁了用手扶着的喝柠檬汁的吸管。
  记者没注意这个，他只是继续说了下去，「可别告诉别人——我那个朋友有一次机会难得去了梅西家里采访他，他们本来在书房说话，但是老梅西突然过来把梅西叫了出去。于是我那个朋友就自己坐在那里，翻看梅西给他的相册。但是你知道，相册根本没什么好看，我朋友哗啦啦就直接翻到了最后——梅西最令人着迷的部分可不是小豆丁时代，他想看看重点。」
  克里斯蒂亚诺屏息凝神，他预感这里会是故事的高|潮。
  「突然。」记者朋友很会搞气氛地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他在相册的最后几页，发现了几张手写的表格。」记者意味深长地看着克里斯蒂亚诺，「那几张纸都发黄了，上面写着你的进球和助攻数，从联赛到欧冠到足总杯，应有尽有——从03年开始，一直到09年夏天。」
  「然后梅西回来了，我朋友就赶紧把相册翻回到前面了。」
  「为什么只到09年？」克里斯蒂亚诺突然问，「是因为我转会皇马吗？」
  「没那么复杂……只是因为那本相册里的相片本身也只收录到09年5月——梅西只是换了一本相册而已。」记者朋友为克里斯蒂亚诺的想象力折服，「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一致认为梅西意外地在意你的事，这可跟我们之前想象中的梅西都不一样。」
  ——“你在看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里奥也到了家，他看见克里斯蒂亚诺拿着相框发呆就也过去看了一眼，“哦，我们俩没有过合影。”他随口解释了一句，显然没当回事，“你要的冰淇淋——刚才门口有一辆冰淇淋车。”
  克里斯蒂亚诺看着相框里的那张纸，接过冰淇淋魂不守舍地舔了一口。
  里奥觉得他这样很奇怪，就直接把相框拿开了，自己站在克里斯蒂亚诺面前，问：“哪里不对吗？”
  克里斯蒂亚诺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梅西的脸唤回了现实，他突然把里奥拉到他怀里。
  “我「之前」是不是忽视了什么？”他很轻声地问——轻到即使是在耳边，里奥都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里奥没听清，自然也无法回答。
  他们维持着沉默，过了好久。
  “我不想这么说，但是罗纳尔多，我怀疑你把冰淇淋滴到我后背上了。”里奥忍无可忍。
  ——呸，我什么都没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