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0章 风暴前夕（一）
  “啪”一间办公室中，一位男子狠狠地将报告砸在桌子上，目光如刀，让对面站着的人浑身冷汗。
  “解释一下。”男子轻轻敲着桌子：“下池部长，你向我信誓旦旦地担保，三个月内必定让秦皇朝主要人员对索尼心生向往。当时你是何等的自信。何等的信心十足。”
  他的手轻轻扣到了报告上面，声音如同一座冰山：“现在，请你告诉我，现在已经四月十五号。距离秦君进入北海道已经一个多月，你居然连一个小小的副部长都拿不下？！”
  房间里针落可闻，满头冷汗的男人咬了咬嘴唇，想解释什么，却听到一句更加冰冷的话。
  “我不想听任何解释。”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站了起来，手轻轻地摸着报告，忽然一用力，整整十几页的被告被雪花一样掀飞到面前的人面前，整个屋都是哗啦啦的声响，惨白的纸张满天都是。
  “三个月，只有三个月。对于一个组织结构是由中日混合的公司，而且80%以上都是日本人。下池，我不想提醒你。这些是以前世嘉gds公司的员工。他们对索尼的认同感远超过香港的秦皇朝。而且索尼的调查上写的非常清楚，秦君的公司人事制度并不完善。想来也是，半年前才接收的员工，他们根本没多少时间来调节人事。如果这都拿不下来，我不介意放一位新部长。”
  “中……中钵阁下……很抱歉……”
  “我也不想听你的道歉。”中钵良治站了起来：“已经过去了一半的时间，事情毫无进展。如果不是秦君的公司漏洞太大，索尼根本不会费这么多的力气去架空他。公司成员构成的复杂，亲信的稀少，股份的不分化，这几乎是天然的优势。更不要说秦君全部心血都在秦皇朝，只要他的人不跟着他，他不想心血白费，自然会和索尼坐下来谈判。”
  “三令五申这要在三个月之内完成，他们的部长中有三位日本人！而且是人事，财务这种重量级部门！你居然都办不到？你太让我失望了。”
  “中钵阁下……”下池趁着中钵良治沉吟的功夫，终于找到机会开了口：“鄙人之前也这么认为……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秦皇朝相当难以渗透……那些部长从来不和我们接触……而且……他们对我的一些试探性的暗示根本当没听到……”
  他看了看对方的脸色，壮着胆子低头说：“鄙人开始也以为，秦皇朝到处都是漏洞。80%的日本籍员工……他们一旦离开，对秦皇朝是致命的打击。我想索尼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几乎是无可代替的……谁知道……他们都想吃错药了一样。我好不容易有机会亲自和财务部的下川阳子副部长吃了顿饭，刚问起她秦皇朝对她怎么样。她抓起包就走了……”
  他咬了咬牙：“就像……这个公司一个月内变成一个极会笼络人心的董事长在操控一样……”
  中钵良治冷冷地看着他，许久才说：“你还需要多久？”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久源董事已经批准秦君制作完游戏立刻回到秦皇朝进行宣传。恐怕还有两周他就会回到公司。我们本来觉得一个半月就算不能彻底架空他，也足够埋下这个种子。对比起索尼的节奏，还是这方面更重要。现在你却告诉我，这块地太硬，你们犁不动？”
  “秦君对于秦皇朝的把控是把自己放上神坛，等他一回到公司，你们不会有半点机会！”
  下池苦涩地低头：“中钵阁下……务必再给在下一点时间……”
  中钵良治没有回答，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过了很久，翘着的二郎腿脚尖动了动：“房间打扫干净，然后出去。记住，现在秦皇朝你们过去了三位部长。如果你们完不成……”
  他冰冷地抬了抬眉毛：“那就把辞呈放到我的桌上。”
  “嗨！”下池连忙收拾起满地的报告，中钵良治不动声色地看着满地忙活如同野狗的下池，双手撑在鼻子下方，那种古怪的感觉再次涌现了上来。
  事情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而且是好像不大对劲。
  明面上，一切如常，在按照他们的步骤走，秦远峰被留在了北海道，索尼开始试探主机市场的接受程度，一旦ddr大红……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书桌下方的一排抽屉上。心跳都快了几分。
  那里，有一份一周前所有董事共同署名的协议。
  协议的名字，叫做“关于扩建光碟生产线，建立次时代主机生产线补充协议。”
  他轻轻地舔了舔嘴唇，这个数目，让他这种见惯大钱的人，都有些心惊。
  生产线组建费用……四亿三千六百万美元！
  预计主机研发投入费用……三亿美元以上！
  总共七亿的巨款！
  所有董事，都签了字，大贺典雄带头。只剩下他和三井明忠没有签字。索尼为了这次入主主机市场，投入了年纯利的四分之一！
  这笔钱，就连大贺典雄的心都在滴血。
  “ddr……”他嘴里无意识地说出一个单词，下池愕然抬头：“中钵阁下……还有什么吩咐？”
  “出去。”
  下池连忙退了出去，中钵良治这才点燃了一根烟，看着寥寥升起的青烟，心中可谓五味杂陈。
  这可是七亿美元啊……
  如果有一点闪失，谁都担待不起！年底大会上，80年代最红最强大的电子社索尼恐怕会交出十年以来第一次赤字账单！
  七亿美元的亏损，他们不是亏不起。但是……这笔钱的数目已经大到了可以影响股市！
  一旦股市大亏……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那种资产无形之中蒸发的恐怖场景，他见过很多次，每一次想起来都让他浑身发冷。
  这里的七亿，放到股市上，无形资产可能凭空消失百亿以上！
  “八嘎……”他狠狠捏了捏拳头，咯咯作响了半天，猛然砸到了桌子上，随后，立刻抓起了电话。
  “久源君。”他深吸了一口气：“ddr……要尽快发行。索尼的人心已经在浮动了。下层还不清楚，你在北海道可能不知道，十天前的董事会，小林光太郎，宫内义彦，山内越嗣三名董事联合投了反对票。这笔投入太大了，已经让董事产生了严重分歧，这不是好事。”
  “是索尼的人心浮动，还是你的人心浮动？”久源胜美柔柔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现在好像很焦躁。”
  中钵良治干笑了一下：“协议就在我的书桌里，我和三井君没有签字。”
  “你的意思是？”
  “尽快发行ddr……索尼太需要一针强心剂了。七亿美元，没有投石问路的石子谁心里都拿不准。”中钵良治收起笑容，郑重地说：“我敢保证，只要ddr大红，立刻会带动哥伦比亚唱片的业绩增长。股市上会有小幅度的上扬，这种强心剂，我才有把握签字。”
  电话里一阵沉默，许久，久源胜美才问道：“现在是几票对几票？”
  “四对四。我和三井君弃权。”中钵良治叹了口气：“七亿美元……牵涉太大了，年底如果交出赤字，而且是七亿……索尼股票会遭到重挫。”
  再次沉默，过了足足一分钟，才听到久源胜美的声音：“我会处理，尽快让秦君回到香港。放开他的禁锢。香港那边处理得如何？”
  中钵良治犹豫了好几秒，还是按下了刚才的消息：“有突破，不过需要时间。但是这件事比起索尼未来的走向，只是随时可以抽出手去处理的事。毕竟秦君的公司构成太复杂，空挡太多。而光碟的机会，转瞬即逝。”
  “他会在两周内回到香港。实际上，现在游戏已经开发完毕。”久源胜美的声音仿佛笑了笑：“起码这一次我投了赞成票，不是吗？”
  “已经开发完了？！”中钵良治惊愕地说：“这才一个半月！”
  “都通过我的审核了。”久源胜美的声音异常凝重：“中钵君……索尼的机会……就要到了……ddr一旦发售，等于光碟游戏的最后一次市场试探。如果成功……七亿美元将在一周之内落实到联系的厂家手中。索尼……也会正式进入电子娱乐业！”
  “我明白。”中钵良治也慎重无比：“这一次……是索尼近年来最大的手笔。ddr承载的不仅仅是销量，而且是光碟计划的重中之重。”
  挂上电话，中钵良治摁了摁眉心，脸上露出一抹决然的神情。
  已经一个半月了吗……
  这一个半月，索尼外松内紧，下层可能还感受不到，高层几乎天天都在开会。
  有一个星期，十位董事，就算远在澳大利亚的住田迪雄都赶了过来，全部在会议室度过。
  这就是久源胜美敢于放半天假的原因，关系公司未来策略的走向，没有一家公司不需要漫长的时间考量，讨论，决断。
  只差最后一步……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了书桌下方。
  ddr已经制作完毕，不知道大贺社长知不知道。但是，这已经预示着这次的索尼大计，即将进入最后的高潮！
  这一次市场试探，至关重要！
  ddr成功，顺势推出光碟主机可谓水到渠成。在sfc的图纸上修改，改为光碟模式，难不倒技术的索尼。
  索尼太需要这一针强心针了。
  他再次抓起了电话。
  “备车，我要去见日本三大台的台长。让他们做好留出黄金时段广告位的准备。”
  第0271章 风暴前夕（二）
  平安京，任天堂总部。
  这一个半月，这里几乎夜夜灯火通明。
  一只枯松的手捻起了一页纸，轻轻翻了翻，干瘦的脸上肌肉微微抖了抖。老人淡淡地开口：“迪斯尼还没有动静？”
  “没有。”荒川实恭敬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微微低头：“整整一个半月，他们没有一点动静。”
  “欧美方面呢？”
  “最奇怪的就是这里。”荒川实正了正颜色：“这一个月，他们不仅没有任何一条新建立的生产线动工，而且把所有亚洲高层几乎全部调回了美国。现在亚太几乎成了一个空巢。”
  老人膝盖上蹲着一只猫，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老人信手拍了拍对方的背，猫就弓起身子来舒服地叫唤了一声。
  “动物有种奇怪的习惯。”老人看着猫，仿佛喃喃自语：“有的时候，它们会有一种预感。比如地震来到之前，它们都会跑的很远，或者出现一些异常。”
  老人忽然脸色狰狞，狠狠向着猫抓去，仿佛一把抓住就要摔死一般。
  没想到，猫忽然惊叫了一声，迅速从对方腿上跳了出去，跑到角落瑟瑟发抖不已。
  “你看。”老人抬了抬眉毛，淡淡地说：“它刚才还在打盹，甚至没看到我。”
  “米老鼠，唐老鸭，多么可爱的两只动物。他们却忽然跑回了美国老巢。”老人抬了抬手，荒川实扶着他站了起来，悠闲地踱着步。
  “为什么？”老人自问自答：“因为他们感觉到了危险。这个危险又来自哪里？”
  “高调宣布了进入电子娱乐圈的迪斯尼，第一个动作不是进攻，而是退缩？他们不想打这场仗？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宣布？”老人摇了摇头：“从十天前，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他们的动作太反常了。”他肯定地说：“事反常即为妖。这件事有蹊跷。”
  “或者是他们不想和我们对决？”
  “天真。”老人皱了皱眉：“任天堂必须和世嘉这种野狗联手才堪堪能抵抗住对方的冲击，我们这几年赚了太多钱……已经多到了让迪斯尼这种巨鳄眼红的地步，他如果真的要进入，没有理由一个半月没有一项措施。”
  “除非……真正要进来的另有其人。”他目光微寒：“另一个……和迪斯尼同级甚至更强的集团，这才能让迪斯尼和他做利益交换，跳出来挡这一枪。”
  荒川实没说话，手心却满是冷汗。
  如果这是真的，答案恐怕昭然若揭！
  没有事情是无迹可寻的，假设刚才社长的前提成立，那么迪斯尼从日本撤出就只证明了一件事！
  那个公司就在日本！
  老人的目光锐利了起来，仿佛一条从沉睡中苏醒的巨龙：“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敌人……如果这次迪斯尼真的只是个幌子……那么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那可太令人深思了……”
  荒川实想了想，恭敬地问：“那么保持现在的戒备状态？”
  “不，再提高一级。”老人冷声道：“我有预感……这次……恐怕是一个不得了的公司要出来了……”
  荒川实沉默了很久，轻声而肯定地说：“索尼。”
  老人没有答话，而是走过去抱着猫走了出去：“密切调查秦皇朝的去向，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边打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