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丝小姐前往纽约总部汇报工作，由我代替她负责一星期，有问题？”露易丝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请道恩坐的意思，甚至已经开始打量桌子上的资料，脸上是毫不掩饰地不耐。
  “那我想她一定没有给你交接清楚。”道恩两手撑在桌子上，用一种平静到不能再平静，却冰冷无比的语气说：“前天当天达成了一份赞助协议，由秦皇朝公司赞助ces五万美金，秦皇朝公司署名香港。总裁却是大陆人。”
  “现在，我要入场证明，now。”
  “啪！”露易丝脸上慌乱的神色都来不及显示，如同中了箭的兔子一样，猛然跳了起来，丰腴的身子显出鱼一样的灵活，飞快地在左边一个紧锁着的柜子上忙活起来。
  甚至她掏钥匙的手都抖了好几次，这才抖抖索索地打开了柜子，不到五秒，一份协议就出现在她冷汗涔涔的手上。
  “mr.qin，sorry，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为我的失态表示道歉。”她这才回复了过来，胸口急剧起伏着，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口吻说道：“我真的不知道秦先生是大陆人，sorry，请原谅我的无理……”
  秦远峰没理她，手指轻轻点着桌子，良久才缓缓说道：“是不是我不是赞助人，我的入场证明就得放在哪个肮脏的抽屉里？”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对方：“因为我是中国人？”
  露易丝嘴唇抖了好几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想跟你计较这些。”秦远峰站了起来，提了提自己的衣领：“但是ces最好注意自己的态度。”
  “拿了我的美元，就得付出相应的回报。”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桌子上七扭八歪的北京电子厂，上海电子厂等等证明。
  露易丝迅速会意，手忙脚乱地收拾到一起，用最快的速度放到了一格整齐的柜子中，随后讨好地看着秦远峰。
  秦远峰这才翘了翘嘴唇，仿佛刚才一切都没发生过，用一种和蔼地吓人的口吻说：“我希望不会从同胞口中听到有什么问题，否则我不介意向内华达州法院起诉ces种族歧视。”
  露易丝再次抖了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一背冷汗，几乎都没考虑，连忙说道：“不会的，肯定不会！”
  种族歧视，在美国可是最大的一顶帽子，没人敢玩弄，就连总统都能搞翻，更别提一个小小的ces。
  “现在，我想参观下我的展位。”
  “没问题，您稍等。”露易丝慌忙拨通了一个电话：“韦伯？是的，你马上带领ces的赞助商秦先生去一楼，带他参观一下秦皇朝公司的展位！”
  等两人走到楼下，已经有一个高个子的鬼佬等在那里了。
  “秦先生您好，我是现场助理韦伯。”男子笑着和两人握了握手：“露易丝经理刚打过电话，由我带两人去参观一下展厅。”
  秦远峰没说话，道恩点了点头：“带路吧。”
  拐过楼梯，韦伯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门，刚穿过去，两人就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堪称巨大的展厅，一个个区域被划分得整整齐齐，颇有些后世电脑城的感觉，而每一个区域上方，都固定着一家公司的标志。
  大厅中，已经有不少人，都是各家公司负责人员，他们要亲自观察自己的展位，每一群人身边，都围着好几个工作人员，不时轻声和前来的人讨论。
  一眼望去，如同一片商标的海洋，秦远峰只是粗略一看，就看到了西门子，松下等大品牌。就如他们的实力一样，这些大品牌，几乎占据了四个进入方向最好的位置。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块白色招牌上。
  招牌很普通，但是上面的字，却让这块牌子不再普通。
  nintendo。
  任天堂！
  它竟然有两个展位，确切地从，从正面的大门进来的空间，全部都在这张招牌之下。
  它是如此显眼，如此引人注目，只要从正门经过，就无法不注视它。
  看到秦远峰的目光，韦伯立刻会意地笑道：“这是日本任天堂公司，85年的时候，任天堂高级视频系统轰动了整个ces，它赞助了那一届ces80%的费用，从而让那一届ces成为任天堂的主秀场。”
  “高级视频系统？”秦远峰随口问道。
  “就是游戏机，fc。”韦伯接着说：“今年，它一家公司赞助了30%的费用，同西门子，索尼一起获得了最好的展位，最大的展台。”
  此刻，任天堂的展位上，同样人头攒动。
  不同于秦皇朝只来了两个人，那边足足有十数个人的团队，几乎在整个现场人最多。
  仿佛感觉到了秦远峰的目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抬起了头，锐利的目光同样注意到了秦远峰的身上。
  他的眼睛微闪，很快就遮去了自己的眼光，却带着笑容，微微偏了偏头，轻声对旁边的人说：“荒川君……如果我没看错，世嘉的顶梁柱秦皇朝的人到了。而且……仿佛是社长本人亲临。”
  第0155章 故人
  荒川实目光微微闪动，手背负在身后，沉吟了片刻，才笑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公司拒绝了任天堂的拉拢？”
  “对。”刚才开口的男子点了点头：“而且是荒川君你手底下的人。”
  “那么……”荒川实带着微笑说：“等会儿我亲自去见见他吧。”
  “有必要？”男子淡淡地开口道：“你应该知道山内社长的脾气，当任何开发商拒绝任天堂的时候，它已经进入任天堂的黑名单。”
  荒川实沉默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秦远峰：“有必要。”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不能这样放任他们成长下去。”他转过头，静静地看着男子：“竹田君，任天堂在这一行做了十年，何时见过一年中出过三款新类型的公司？而且每一款都非常适合他选择的平台，仿佛他早就知道这些平台的开发能力一样。”
  “这让我非常心惊。”他走到展台边，眉头轻皱抬了抬手：“都下去吧。”
  他的个子不高，说话风轻云淡，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味道。工作人员根本没有拒绝，立刻点头离开。
  空无一人的展台，由整块鲜红的地毯铺成，背景是一块弧形展板，大约十米左右，左侧，是马里奥，右侧，是任天堂看家作品“塞尔达传说”的主角林克。
  荒川实有些出神地看了好几秒，才凝聚了一下有些分散的精神：“山内社长对于第三方的态度，我不能肆意批判对错。毕竟在任天堂达到如此鼎盛的现在，就证明它没有错。”
  “我想拉拢秦皇朝公司，只是单纯为了削弱世嘉的实力。”他回过头，不紧不慢地说：“它是世嘉的标杆，一旦出走世嘉，会对世嘉带来巨大的打击。让那些妄图接触世嘉的第三方嘎然止步。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看过周围的人，沉声道：“各位，不要忘记，超级任天堂的开发才刚刚起步，最晚也要90年才能发售。我们宣布今年圣诞节可以发售，其实是在吊消费者的胃口。”
  “谁都没有想到世嘉秘密开发的十六位机这么快就出炉。这一点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硬件开发能力在我们之上。距离超级任天堂发售还有最少两年时间。这两年，我们不得不防止世嘉趁机做大。”
  “所以，秦皇朝公司必须为我们所用。”荒川实平静地说：“竹田君，麻烦您能联系一下，就说……我希望和秦皇朝社长共进晚餐。”
  “你亲自去？”竹田玄洋抬了抬眉毛：“区区一个开发过三款游戏的公司，还用不着任天堂委员会的人亲自会见。”
  “关键是他开发三款红三款，还全部都是新类型。”荒川实慎重地说：“拉拢这种事，秘书去做，和我亲自去做，起到的效果也不一样。”
  “世嘉方面的队伍还有三天到来。按照ces的习惯，一周之内，所有公司提交布置预案，两周内，会场布置完毕，会有一次冬季ces之前的预展。”他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确定所有名单，敲定所有展位，以及展位的风格，展示的商品。”
  他冷笑了起来：“你说，如果到时候，秦皇朝的标志上忽然换上任天堂的名字，会让世嘉何等难看？”
  这些事，秦远峰并不知道，他不认识荒川实，更不认识任天堂委员会，现在会场人多眼杂，他如果贸然接触任天堂，恐怕不到半个小时就会传到世嘉耳朵里。
  韦伯正在给秦远峰讲解着规则，道恩之前塞了五十美元小费，这让他讲解得格外卖力。
  “你是说，一周以内，就要提交预案？”秦远峰目光微微闪烁，抬手制止了对方继续往下说。
  “没错，毕竟这个会场由于每年两次的ces，基本已经习惯了冬季沿用夏季展的展台，这样可以节省资金，等各方都安排好之后，再对会场进行全面的布置。两周后，将进行拉斯维加斯本地预展，这是为冬季展览做准备。”韦伯带着恭敬的笑容，五十美元现在对于普通人绝对是个高数额的小费，这让他老底都掏了出来：“事实上，这两周，是留给现场各位的‘缓冲期’。”
  秦远峰信步走在秦皇朝七八米的展台上，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往下说。
  韦伯清了清嗓子，看着秦远峰的脸色说道：“其实，不管什么会展，都有所谓的‘水下交易’。”
  “秦先生，您赞助了ces五万美元，实际上，ces举办一次，举办费用只需要百万美元左右。但是这并不是国家形式的展会，而是自发展会。商人逐利，没有利润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不过ces自从1967年举办开始，一直举办到了现在，这说明什么？”
  道恩抬了抬眉：“它们一直都在盈利？”
  “噢，没错。就是这样。”韦伯笑着说：“从第一届开始就是如此！它们的举办费用很便宜，但是好的展位却可以卖出天价。比如85年任天堂携fc而来，它赞助了七十多万美元，却用两百万美元买到了四个展位。秦先生的五万美元，对于现在的大型企业就如同路边的草莓，看着颜色通红，他们却并不放在心上。”
  “但是对于小公司就不同了。那就是树上的蜂蜜，他们拿不出五万美元来。噢，容我说句失礼的话，秦先生，down先生，请看您们的展位，我觉得并不算非常好。毕竟您只赞助了五万美元……ok，容我继续往下说。那么小公司是不甘心呆在小角落的，谁都知道，这种全球展会，品牌数十上百，只有越豪华的展台才能吸引越多的第一眼目光。”
  “于是，不少小公司就开始寻找资金更雄厚的公司的帮助。”他不动声色地奉承道：“四大门的几家巨头企业，他们是不用想的，因为对方根本看不上他们。但是，像贵公司这种新兴企业，展台又算得上位置不错，资金还很雄厚，就会成为众多小公司争抢的目标。”
  “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贵公司如果看上了他们的业务，或者有的公司虽小，渠道却不错，可以展开合作的话，那么可以让对方挂靠在贵公司的周围，形成一个规模较大的展台圈，也算是给了那些小公司一个机会，会展完结后自然会投桃报李，说不定这次会展就可以谈下不少业务。甚至历届有两家资金，资历相近的公司，正好靠的近，业务也不排斥，干脆组成一个展台的事情。”
  “这就是所谓的水下交易，而且是承办方默许的。这些事情，都需要在这两周之内调整好。一旦过了两周，开始预展的时候，展位就已经确定。”韦伯耸了耸肩，摊了摊手：“嘿，秦先生，难道你们不准备搞一个大一点的展台？相信我，那些资金不够雄厚的小公司，只要你说句话，他们会马蜂一样围上来。毕竟，真正作为展会核心的公司不过不到二十家而已，其他四五十家公司都是烘托气氛的陪衬。”
  秦远峰双目闪动，忽然抬手制止了他，问道：“你刚才说，两周后的预展？”
  “噢，秦先生您不知道？”韦伯惊讶地说：“您是前天刚刚申请的赞助，也许不太清楚。这是ces的惯例，两周后，将进行拉斯维加斯本地预展，这是为冬季展览做准备，征集民意。”
  秦远峰的神色郑重了起来：“预展来的都是什么人？”
  “都是电子业的行家，以及美术家，他们会依据自己的意见对会场提出建议。人虽然不多，但是分量非常重，甚至拉斯维加斯的副市长一级都会给面子前来转一趟。”
  秦远峰目光闪烁，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了，韦伯，如果有不知道的，我会问你的，今天就到这里吧。”
  不等他使眼色，道恩就再递过去一张五十美元的小费，韦伯眼睛一亮，毫不迟疑揣进了衣兜。
  一天赚了一百美元啊，这种差事，谁不想多来几次？
  “秦总。”韦伯走后，道恩迟疑地问：“有什么不妥？”
  秦远峰没有开口，而是沉吟了起来。
  两周！
  如果罗杰斯和阿列克谢是以独立身份来到，两周内，他们必定会出现在这个会场！
  如果他们是已经向任天堂递交了俄罗斯方块的版权出售意向，那么这两周，就是他挖出这两个人，从任天堂手中虎口夺食的两周！
  而这，还必须躲过世嘉的目光。世嘉绝不会愿意他和任天堂接触，但是任天堂绝对会非常愿意让世嘉知道他们和秦皇朝有了接触。
  韦伯的话，彻底引起了他的兴趣。
  合办展台，类型并不干扰，他一下就想到了一个公司。
  ea！
  “down，拿上公司的资料，我要立刻去见一下ea的现场负责人。”他缓缓说道：“既然任天堂他们占了最好的展位，那么我们就联合举办一个更大的展位！”
  “是。”
  就在这时，一个惊讶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秦？”
  秦远峰回过头去，顿时，心中也充满了感慨。
  牧歌，国家计划经济委员会，日后发改委的司长，此刻，正瞠目结舌地站在秦皇朝展台不远处。
  他的身后，还有三名男女，同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再抬头看了看秦皇朝的展位，满脸都是震惊。
  第0156章 第二次接触
  “小秦……”牧歌看着眼前西装革履，衬衣笔挺的秦远峰，最终嘴巴张了好几次，才感叹了一声，复杂地：“真是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秦远峰看着眼前的人，也是感觉颇有些白云苍狗的感觉。